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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的天黑得早,细小的雪花飘扬,地面未有积雪,唯一的光亮是古蔺寺塔顶的光,却也照不见此处。

景蒙迷茫地看着谢千澜的背影,眼神慌乱无措,看向景湛。

景湛小声安慰她,“天太黑了,大哥没认出来你,别急,我们说好的对不对?让丞相先与大哥见面,我们有很多时间,可以慢慢与大哥说话,哥哥在这陪着你呢,不怕,大哥已经出来了,我们等一等好不好?”

景蒙慌乱的情绪被暂时安抚,呆呆的看了谢千澜一会后,起身找人来挖地。

谢千澜含笑看着几步外的人。

他掉下魔窟后再没看过自己的脸,记忆里的自己还是意气风发的谢家大少爷。

他面前的这张脸……

“要有头发啊,谢小少爷,不然都不像哥哥了。”

谢千澜说着,张开双臂,“你哥虚弱,走不动了。”

一阵疾风吹过,他脸侧的乱发被扬起。

下一瞬,他被人结结实实的抱进怀里,怀抱温暖又熟悉。

那是独属于相同血脉之间的连结。

谢千澜被撞得后退半步,笑骂:“欺负你哥瘦是不是?长这么高了,看来古蔺寺那帮秃驴没有亏待你,好了好了,哥在这呢,那时候不小心,天知道为什么地上突然开个洞,我不小心掉进去了,都没来得及跟你说一声。不过你别说,这地方离你近,我一直在离你近的地方陪着你呢,爹娘说了,如果有机会,一定让我接你回家。”

颈窝一阵濡湿,谢千澜在谢无昭肩头蹭了蹭眼睛,声音依旧带笑,声线微微拉长,带着安抚,“没事,啊。都是命数,要不是我不见了,你还躲在那破阁楼里,这辈子你哥都见不着你。风翊谁不知道谢家有个小少爷,就是没见过,都说我骗他们,说我想弟弟想疯了。

害,也确实想疯了,我那清心寡欲无欲无求的弟弟忙着拯救苍生呢,我这个当哥哥的吃喝玩乐斗鸡走狗心里也舒坦,拯救了苍生,总要让苍生享享福吧。”

他一边说话,一边轻拍谢无昭后背,轻声呢喃:“多大人了。”

不知过了多久,谢千澜颈窝里传来小小的声音,“哥。”

谢千澜一下笑出声,“不容易,再叫一声。”

谢无昭:“你话太多了。”

谢千澜:“听说你用哥的名字用挺好,不如我去你们寺庙念经吧?那帮秃驴应该分不清。”

“你念没效果。”

“凭什么啊?咱俩长得都一样。”

“因为你话太多了。”

“是,你话不多,全念经去了。”

“我与十僧同诵,经文却与他们不同,你与旁人一同背书都会被人带跑,何况念经。”谢无昭小声嘟囔。

“那是他们声音太大影响到我了。你小子!以前从来没说过这些,整天板着脸,合着偷偷在心里看我笑话呢是吧!”

颈窝里传出一声轻笑。

谢千澜没好气,“勒死我得了你。”

当初谢无昭被古蔺寺接走,谢千澜每天哭闹,最后不得已谢家父母带着他去古蔺寺住下。

一开始住了两年,后来谢家父母回到风翊,留了人照顾谢千澜,他又住了两年。

后来要入学堂,便半年半年的住,再后来三个月、一个月,直到十岁,古蔺寺说佛子不可再与世俗牵连,血脉之亲也不再纯净,便到此为止。

从那之后,他们再没见过。

但只是对于谢无昭而言。

谢千澜自小就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就是不服气古蔺寺说什么他会影响佛子纯净,经常假装香客偷偷跑到阁楼里去。

每回想跟自己弟弟说话,又想起那僧人说的:若佛子受人世影响过深,会活不久。

他就不敢跟自己弟弟说话了,就躲在暗处看,每每看到睡着,又趁半夜溜出去。

谢家出事,他无处可去,索性想着便来古蔺寺,他每天在外面扫扫地,听自己弟弟念念经,就这样过一辈子也挺好。

他不敢复仇,他这个弟弟看似对什么都不在乎,实则事情都在心里藏着。

他要复仇,便是与皇家作对,届时九死一生,佛子必定入世。

谢千澜轻叹:“还是连累你了,不过没办法,谁让我是你哥呢。且受累着吧,哥后半辈子就靠你养了。”

景蒙在后面小声嘀咕,“我养。”

她拉了拉景湛的袖子,景湛点点头,“好,知道了,我会告诉谢大哥你挣了很多钱,大头都是从皇上那挣的。”

景蒙皱眉跺脚,“最后,一句,不要。”

谢无昭松开谢千澜,一阵寒风吹来,谢千澜抖了一下。

谢无昭刚要脱下自己的外衣,旁边一件厚实的大氅递了过来。

祁夜辞不情不愿地,“灼老太爷逼我送来的,我就不明白了,不就一件衣服有什么不敢送的,拿去!”

谢无昭看向树下的身影,银发在黑暗中偶有微光。

他接过大氅,对祁夜辞说:“劳烦让他过来,见见我大哥。”

祁夜辞扬声冲那边嚷:“小灼子,让你过来拜见大哥。”

谢千澜忍不住笑,“拜见属实受不起,这位是?”

谢无昭道:“如今的元宸帝。”

谢千澜讶异的挑了挑眉,不由得感慨:“果真是物是人非。”

他面朝祁夜辞,双手作揖要行礼,“见过元……”

话还没说完,祁夜辞忽然凭空消失。

颜灼也不知哪来的力气,拽着祁夜辞,将他扔到游淮泽那边,自己握住谢千澜的手臂,不许他行礼。

见谢千澜看自己,颜灼别扭的移开视线,松开手轻咳一声,又偷偷看了眼谢无昭,“那个,我……他,不用行礼,他很快就不是元宸帝了,不用麻烦。”

那边,祁夜辞差点以脸砸地,怒气冲冲的回来,听到颜灼的话,更怒,“你什么意思?!过河拆桥?忘恩负义?狼心狗肺?!佛子你不管管他吗?你再不管他要上天了!他今天敢打我,明天就敢杀我!不得了了他!”

颜灼冷冷的盯着祁夜辞。

这时,旁边传来谢无昭浅淡的嗓音,“祁夜太子替你送大氅,理应道谢。”

颜灼不敢置信的回头看着谢无昭,眼底的冰冷褪得干干净净,看着谢无昭的眼睛,说了声,“谢谢。”

祁夜辞硬挤到他面前,隔断他的视线,指着自己,“让你谢我!谢我!”

颜灼:“……”

他扭头对君镜的方向说:“君镜,祁夜辞对咳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