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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匪头子指着自己脸上的疤,又扒开身上的衣服,拍着胸前一处拳头大小凸出虬结的疤痕,恶狠狠的瞪着游淮泽,“这两道,差点要了老子的命,都是她干的!老子能认错人?”

温倦在游淮泽身后小声说:“我与他有过节,一会动起手来你便跑,我自有办法。”

游淮泽背对着她,没答应也没拒绝,跟没听到一样。

沙匪头头狞笑一声,从后腰取下一把弯镰刀,一步步走近,“早就听说温将军突然变成了个女人,一直也没工夫亲自去看,现在可好,自己送上门来了。仇人突然变成了娘们儿,老子一时还真不知道怎么办,兄弟们!抓回去,等老子想好了再处置。”

周围的人立刻呼应,“是!”

沙匪围上来时,游淮泽抓住温倦的手臂迅速朝着右边跑,飞快低声说:“我往前冲,你等他们都来围我的时候掉头往他们来的方向跑,那边有人住,就肯定有我们自己人在,别废话,跑!”

说着,他寻了个空用力把温倦推走,自己则冲向沙匪。

游淮泽架势凶猛,冲过去却是先扬了敌人一脸沙子,一群沙匪没料到他出阴招,好几个都被迷了眼,但对方人多,很快就有其他人围上来。

游淮泽像头蛮牛一样横冲直撞,不管自己被打,而是到处给这个一拳,又给那个一脚,完全不管砸到自己头脸肩背的拳头。

被他打到的沙匪原本去抓温倦,结果被游淮泽打痛生怒,转过头对着他暴揍不止。

他们两人在荒漠赶路还未来得及休息,体力不支,完全不是沙匪的对手。

温倦被游淮泽推出去后立刻稳住身形,然后毫不犹豫的跑了回来。

游淮泽没带武器,但温倦身上有匕首。

她握着匕首,毫不留情的刺进那些砸向游淮泽的拳头,沙匪反应也很快,立刻收回手,却没想到温倦竖刺只是假动作,在几个沙匪收手的一瞬间,她横握匕首,割破沙匪的手背、手腕,鲜血狂飙而出,掉进沙土中。

一众沙匪立刻收住攻势,抱着手臂哀嚎怒骂,温倦拽着游淮泽迅速后退,与沙匪对峙。

她看向沙匪头头,大声说道:“蒙泗,当初剿匪是我想要你的命,现在我落到你手上也无话可说。我知你心狠手辣,也不跟你讲条件,我只告诉你,你敢动他一根手指头,我保证拉着你一起死,你跟我过过招,你知道我有这个本事,你好不容易死里逃生又过上好日子,还是给自己留条后路。”

面对敌人的温倦果断强硬,没有丝毫在游淮泽面前的柔软顺从。

蒙泗脸皮抽动了一下,脸上的刀疤更加狰狞,“不愧是温将军,就是这股劲儿,老子做梦也没想到你是个娘们儿,没有哪个娘们有你这操性!真带劲啊。”

蒙泗啧了一声,摸着下巴打量温倦,眼底的欲望毫不掩饰,“别说,当初骂你小白脸也没骂错,长得是不错。”

他眼珠子一转,视线落到游淮泽身上,“这你相好?”

游淮泽擦了擦额角的血,一群人揍他一个,都是悍匪,一拳头就能砸得人头晕目眩。

他此刻眼角鼻子都是血,刚才晕了一会才缓过来。

缓过来就听到蒙泗说“相好”两个字,他把温倦拉到身后,盯着蒙泗。

蒙泗嘿嘿一笑,“还是个有血性的,可惜太没用,配不上温将军。”

“你错了。”温倦从游淮泽的身后走出来,与他并肩而立,看着蒙泗,声音坚定的说:“他只是把所有的武器都放在我身上,方才也是为了让我逃跑才如此对战,不是他无用,是我为累赘。”

她身上有天蚕金丝护甲,两件,有刀,有食物,有勾索。

最能保命的东西都在她这里。

蒙泗盯了她一会,脸色忽然阴沉,“温将军变成娘们儿,话也变多了,看来刚才是老子看走眼了,他还真不是假冒你男人,还真是你男人啊。得,当初你来这剿匪,杀了老子不少兄弟,我当老大的不给兄弟们个交代说不过去。这样,你回去给我死去的兄弟磕一百个响头,老子保证不动你男人。”

温倦不动声色的抓住游淮泽的手臂,低声说:“不要轻举妄动,我们现在体力不支,不好硬拼,先听他的。”

游淮泽点点头。

两人体力不足,这里又是蒙泗的地盘,绝无逃脱的可能,只能束手就擒。

温倦和游淮泽双手被绑住,有几个沙匪刚才被温倦伤了,想趁机报复,被蒙泗阻止,“干什么?没规没矩,知道温将军是什么人吗?呵,当初只带着二十人就敢冲老子五百人的寨子,这胆量你们这辈子也练不出来!虽然因为她让老子过了几年苦日子,但是老子心里服她,一个小白脸儿…哦不,一个小娘们儿把一帮男人打得哭爹喊娘,别说,我蒙泗还就喜欢她这个劲儿。”

有人起哄着喊:“大哥不如把她收了暖床,再厉害的女人不也得被男人压着干?”

“哈哈哈哈……天猴儿说得对,这小娘们儿让老大收了,咱就留她一命。”

一帮人哄笑不止,嘴里说着下流肮脏的话。

温倦神情未变,仿佛没听到一般,大抵是感觉到游淮泽的愤怒,她低声说:“不必理会,一群贼匪,讨论的除了钱财就是女人,我并不在意。一会你我若是被分开,你记得想办法逃离,我自有自保的法子。”

游淮泽不动声色的瞥了眼身后,“我不跑,耗着。我留了荧光粉,这附近肯定有我弟的人,你不用怕,也不用妥协,拖延时间。”

荧光粉是临行前月拂泠塞给他的,是她一宿没睡从一种能发光的蝴蝶翅膀上一点点剥落下来的。在身上抹一点,晚上能发出淡淡的粉光。

沙漠的夜晚很亮,用不上这个,按月拂泠的意思是怕温倦在离开风翊的路上就嫌游淮泽烦,把他甩了。

这些荧光粉是让他死皮赖脸跟上去用的。

虽然是月拂泠的恶趣味,但是游淮泽知道,他弟怕他丢了,想了一堆有用的没用的定位方法,总之他都带上了。

没想到现在派上了用场。

走了大半日,天已经黑透,一行人才到达蒙泗的寨子。

就在沙漠边缘,挨着一个湖泊,周围林立着茅草屋、沙土楼等建筑,但是都没人住。

看起来像是原先住了人,但是已经搬走。

又或者是被这帮沙匪抢掠,没人敢住了。

在温倦单独被带走后,游淮泽对着蒙泗谄媚一笑,“大哥,兄弟我跟你没冤没仇,您要不放了我?我才听明白,跟您有仇的是温倦,这跟我其实没什么关系,是吧?我看您也是个讲义气的,您要钱财我身上的都给你,但是您放我走,行不行?我保证不会给您找麻烦,您这地方我出去了也找不着了,温将军您要留就留着,我保证不跟任何人说。”

蒙泗还没说话,他旁边的小弟嗤笑一声,“你当我们老大是憨包哇?你刚才为了那娘们都豁出命了,现在才来搞计谋,哥几个是没读过书,但是跟官兵也打了不少交道,你想蒙我们老大?活腻了你!”

蒙泗阴沉沉的盯着游淮泽,没说话。

游淮泽笑笑,“那刚才不是当着她的面嘛,现在她不在,我才跟大哥你说点真心话。杀你兄弟的是她又不是我,你说我何必跟着她一起受累?再说了,刚才你们那阵仗,我以为我逃不了了,脑子一热就想当英雄,冷静下来我现在还害怕呢,能活谁不愿意活啊?我可不跟自己的小命过不去,大哥您行行好,一个女人,您喜欢,兄弟我绝对不跟您抢。”

小弟还想骂游淮泽几句,被蒙泗推开。

他走到游淮泽面前,似笑非笑,“刚才温将军为了你,可是要跟老子同归于尽,你就这么回报她?”

游淮泽有些嫌弃的撇撇嘴,“话谁不会说,你要是真弄死我了,她跟你同归于尽我也不能活过来了啊。不如这样吧,大哥你也知道温将军性子烈,你要让她上你的床她肯定宁死不从,要不你让人弄个什么药,她信我,我帮你喂她吃下去,有药你还怕她不从?”

蒙泗看了游淮泽一会,忽然大笑,“好啊,好。以为是个莽的,没想到是个有脑子的。去,把他关起来,就关温将军隔壁。”

“是,老大。”

游淮泽还想争取,“大哥您别不信我啊,我对女人真没那么大意思,我就想活着,真的!”

蒙泗幽幽盯着他没说话,游淮泽只能被小弟拖拽着关进牢房。

说是牢房,其实就是个悬空的囚笼,底部铺着木板,木板中间有半掌缝隙,能看到下面。

下面几根木头插在沙土里撑着土楼,离地一人高的距离,沙子里面埋着密密麻麻的毒虫毒蝎。

要是想逃,砍断支撑的木头桩子,木屋下坠到沙土里,保准被毒虫毒蝎咬得当场暴毙。

两个牢房中间也是木头栅栏,能伸过去一只手。

温倦听到动静,抬头看过去,第一句话就是,“刚才的话我都听到了。”

小弟把游淮泽手脚绑住,踹了他一脚,“老实点!”

然后锁了门离开。

游淮泽这才笑了笑,“那小子挺聪明,不信我。”

温倦道:“蒙泗有点本事,虽然没读过书,但是很聪明,疑心重,没那么好骗。”

她看向游淮泽,“我好奇的是,你为何突然那样说?”

她觉得游淮泽此举并没有任何用处,蒙泗不会因为他是个卑鄙小人就对他放松警惕,更别说放了他。

游淮泽瞅着她,哼了一声,阴阳怪气的说:“温将军,别说你看不出来,那老小子对你有意思。”

温倦迷茫:“什么?”

“哼!”游淮泽张了张嘴,出声时语气忽然变得不耐烦,“反正你都听到了,我也懒得再跟你装模作样。他对你有意思,跟他有仇的也是你,这事本来就跟我没关系,你们俩敌对还是相好是你们的事,我只想活着回家。”

温倦沉默下来,很久都没说话。

游淮泽也不说话了,扭着身子背对着温倦。

过了很久,两人同时抬头。

温倦轻声说:“走了。”

游淮泽等了一会才转过身看温倦,后怕道:“幸好你提醒我,我真没发现。”

蒙泗果然如温倦说得那般,疑心重,竟然偷听。

温倦觉着好笑,“我以为游公子会再说些伤人的话来听。”

游淮泽紧张的望着她,“伤到你了?我已经克制了啊。不是,我主要是想,我那样说,他身为一个男人,还是对你有意思的男人,他肯定会对你产生一点怜爱,多多少少不会逼你逼得太狠。你以前再是厉害,现在带着女子身份…进了贼窝太危险,我得多给你想点招,你别当真啊,我不是真心的。”

温倦眼底笑意加深,“我知道,游公子自有些我不懂的奇思。”

游淮泽撇嘴,“你就是生气了。”

温倦:“我没有。”

游淮泽:“那你叫我什么?”

温倦:“游淮泽。”

游淮泽满意了,“再不好好叫人我跟你没完。”

随即又不爽起来,“那老东西眼光还挺好,不知道我刚才那么说有没有用,他应该不会今晚就想干点什么吧?这老流氓!”

外面天已经黑了,温倦道:“无妨,我不会屈服。”

游淮泽皱眉,“该屈服就屈服,活着要紧。”

温倦抿了抿唇,小声说:“我清白身子,自是要留给你。”

游淮泽:“你又没得病,哪有什么不清白?你怎么样都是清白身子,都是我的,我只要你活着。”

他神情忽然变得严肃,“温倦,你听着,如果真的事情到了那一步,保命要紧,什么清白不清白,没那个说法,你听到没有?为了什么贞洁不要命是最蠢的行为,你以前不会做这种事。”

温倦低下头,没一会抬头看着游淮泽,眼眸在黑暗中闪烁着明亮,“游淮泽,我从前是不在乎,我早就想过若我成了战俘,女儿身定然瞒不住,届时我的敌人定会用我的身体羞辱于我,我那时就想过,我绝不会因此丧失生志,只要还有一口气,我定会活着再战,我不在乎所谓女子清白,可是现在我在乎了。”

游淮泽喉结动了动,轻声问:“因为我?”

温倦点头,“我愿把我最好的给你,你不必觉得我因你变得软弱。相反,我因你变得强大,或许你不知,我也说不好,我这心里……总之有你在,我总觉得天塌下来也不要紧,我……”

温倦握住两人之间的木头栅栏,凑近了些,眼神执拗又坚定,“我从前觉得所谓强大是不喊疼不喊累,不掉一滴眼泪,但其实不是,我硬逼着自己撑着坚硬的躯壳,其实一碰就碎,我……”

温倦忽然哽咽了一下,低着头,“如果,如果你不嫌弃我什么都不会,可愿……还可愿娶我?”

游淮泽手脚被绑住,只能扭着身体靠近温倦,躺在地板上,从下往上望着温倦的脸,笑着说:“愿意啊,一直都愿意啊,求之不得呢。”

温倦看着他,沙漠里星辰明亮,此刻那些星辰像是全部落进了游淮泽的眸子里,亮得让人忍不住沉醉其中,不愿移开视线。

温倦看着他的眼睛,低喃:“我何德何能……”

游淮泽却是忽然皱眉,“不行,我不能让事情到那一步,你这样子到时候肯定宁死不屈,我想想办法……”

他视线逡巡一圈想逃跑的办法,门肯定打不开,他刚才看到了锁,好几把。

下面也没办法,都是毒虫,那上面……

他抬头看去,蓦地对上两双熟悉的眸子。

别说天黑,就是变成细胞,这两个人他也一眼就能认出来。

他看了看温倦,温倦还低着头,这人方才也不知小脑袋瓜里在想什么,忽然深情表白,说话也说不清楚,肯定是心绪激荡,才没发现有人在。

游淮泽一阵牙疼,对着上面做了个口型:滚。

牢房上也是木头,中间有空隙,夜晚星辰的光就是从里透进来的。

坐在牢房上的两人齐齐摇头作啧啧叹息状,游淮泽继续做口型,“快点滚。”

两人用眼神谴责游淮泽,游淮泽对他们只有一个字:滚。

几回合过后,两人玩够了正准备要走,忽然听到温倦的声音,“祁夜殿下?金焰陛下?”

祁夜辞对着游淮泽耸耸肩,然后面带微笑的看向温倦,“温将军。”

颜灼面无表情的对着温倦微微点头。

游淮泽人麻了,破罐子破摔,“什么时候来的?”

祁夜辞看了看颜灼,疑惑的语气十分欠揍,“嗯……好像是从我只要你活着?”

颜灼纠正道:“是再不好好叫我跟你没完。”

祁夜辞露出大大的笑容,“不错!就是这里了!”

游淮泽:“……温将军,暂停杀土匪,先把这两货杀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