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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城。

正值四月暮春,清明已过,谷雨未至,四处草木葳蕤,生机勃发。

此时微雨已止,桃柳当候,岸草遍矣,本是外出踏青的好时候。

怎奈何今日刚巧是四月初八浴佛节,便是休沐给假一日,也半点偷不得闲。

只有平康坊中花魁娘子,因浴佛节停了宴饮,门前寥落不必作陪,竟是得了清闲。

娘子们依在绣栏上,捻着鲜果点心,议论起今日僧侣以车载诸佛法相于城中巡游的消息来。

说起来,这事二月初便开始操办了。

城中近半匠人都忙着修治佛像、造作头冠,忙得团团转,绣坊也不接活计,只专注缝制幢伞,为佛像增光添彩。

更不必说担像、拽像、擎像的挑夫,便是将城中寺院年轻僧人尽数遣来也不足半数,又是一笔开销。

去岁时,巡游佛像便有一千余尊,盛况空前。

各色侍佛人抬着佛像,擎举画像,幡幢开驾,自北门出发,行于广衢。就连宫里贵人也亲至御门楼临观,散花以表礼敬。

真个是宝盖如云,香烟似雾;梵乐法音,聒动天地;百戏腾骧,所在骈比。名僧徒众,负锡为群;信徒法侣,持花成荫。

一簪花娘子正向姐妹们说起以香汤浴佛的礼数,持香汤沃灌时,须得口诵佛偈,说的是:我今灌沐诸如来,净智庄严功德聚。五浊众生今离垢,同证如来净法身。

众人正听的入神,忽闻清脆铃铛声响由远及近,忙皆起身去迎。

直径一个衣着华贵的美妇人撩开帷幔下了马车。

这美妇人鬓发如云,插两根镶金宝的簪子,衣袖上用银线密绣了宝相花,腰悬环佩,明媚逼人。

再见行走间也颇有章法礼数,衣鬓不乱,袅娜如拂风柳,娴静如水上花,真可谓摇曳生姿。

那簪花娘子见了,不由笑道:“绮霰姐姐今日怎得空登门?”

说着,便已将这美妇人从侧门迎进来。

绮霰笑道:“我知你今日得闲,便送些新鲜瓜果。今岁雨水正好,正数那蜜瓜与杏子最甜。”

众女听闻绮霰之名,哪里还不知这人是谁。

绮霰本也是平康坊中人,最是崇佛信道。一日得了救济自赎己身,置办宅院做些生意过活,竟是发迹从良了。

簪花娘子忙让人搭把手将瓜果卸下,亲扶了绮霰往侧房去。

平康坊地界,陈设不输达官贵人所居的朱雀坊。

这侧房是一套三间打通的居室,地上铺着三尺见方的青砖,用桐油擦得能照见人影。

中间会客厅里摆着整套紫檀木桌椅,绣榻上铺着湘竹芙蓉簟,桌上摆着一套雨过天青茶具,在透雕花窗露下的熹微晨光中,泛着如玉般的温润光泽。

转过一扇四合花鸟屏风,隐约可见描金拔步床上悬着织金帐,临窗的梳妆台上,菱花镜与象牙梳还未收起,小屉里各色胭脂陈列,透出馥郁甜香。

簪花娘子先将炉里正煨着的银耳莲子羹盛出一碗,“我正说呢,这样的日子断然没有错过的道理,怕是?寅时刚过就起身准备了,连朝食还未用吧?”

虽是问询,簪花娘子却已像是认定,刚要催促女侍传饭,便被绮霰止住。

绮霰劝道:“今日浴佛节,实不便动荤腥,便这般对付一日也就罢了。”

簪花娘子这才作罢,也盛了一碗银耳莲子羹,就着盘中糕点用了。

两姐妹正闲聊着,绮霰忽然叹息一声,“自那巡街武侯陆元升殒命,你便对男子不假辞色,绝了心气在花楼安身。清绮,这么下去也着实不是办法,何必自苦啊?”

这簪花娘子竟是曾与宁远有过一面之缘的清绮,其父曾为太子府詹事,也是捧在手心娇养长大的官家小姐。

只因太子李承乾见罪于太宗,这才家中遭难沦落于此。后与巡街武侯陆元升倾心,却不料情郎一朝命丧,绝了托付的指望。

之后虽得贵人相助,赎身脱了乐籍,却仍留在平康坊靠传授乐工技艺谋生,实在可怜。

清绮闻言只是笑笑,一双如水妙目透过屏风,落在窗台被遮住的小小神龛上。

神龛中设有一木雕小人,眉眼分明,正是巡街武侯陆元升的模样。

这陆元升也是命犯太岁,被欲色天主设计害死,魂魄肉身皆以死后一口殃气炼为有无相天魔。若非被宁远遇着,只怕不知要造下多少杀孽!

这木雕也有个名头,乃是宁远爱徒诸黎自东华手中求来的异术,唤作柳灵郎。

海外散仙多习异术,自东华继位散仙道主,蓬莱太元宫中诸法皆为他所掌,其中所藏真个包罗万象无所不有,各有妙处。

此术需在端午那日,取河边柳木雕刻成木童,供阴灵栖身。又以六丁六甲大法坛与符咒科仪度化七七四十九日,让陆元升几被炼为无相天魔的魂魄褪去邪气魔氛,转为护法灵神。

陆元升也是因祸得福,就此在泰山府君坐下当个使唤,炉上煨着的银耳莲子羹便是陆元升所为。

他每日夜里出行,白昼回转,只待积攒功德转为阳神,与清绮双宿双飞。

只是这等奇事不好宣之于口,清绮只得寻个由头应付过去,做出副伤心姿态止住话头。

见她这般伤神情状,绮霰只得罢了,嗟叹唏嘘不已。

及至作别,绮霰只将珍重自身,切勿自苦的话来来回回说了几遍,便又乘车往绣坊,去取订下的经幡供佛。

春风渐暖,行道两旁的槐树返青,桃花、辛夷,次第开放,连风也被染上花香,颇有暖风熏得游人醉的意境。

出了平康坊,迎面撞见一清朗俊秀的男子缓步而来。

所谓眉目如画也莫过于此,似晓雾青松,更似山中残雪,兼有昂扬少年与冰雪清冷,好不惹眼。

不过偶然一瞥,绮霰不由赞道:“好个俊秀的人儿,不知是谁家的少年郎。”

那少年郎似是有所觉察,微笑着颔首致礼。

路旁束青巾的伙计见了,忙招呼道:“诸公子,刚出炉的樱桃毕罗,紧俏的很。过了这两日樱桃时令,便只等来年了,可要买些?”

诸黎驻足望向蒸笼,果然已少了大半,便点头道:“我都要了,另外备上五碗酥山。”

那伙计手脚麻利,三两下便装好两个食盒。

手上不停,嘴里还问道:“往日里从没有这么多,可是要招待贵客?”

诸黎应道:“正是,几位长辈远行归来,师傅打发我买些点心招待,好教长辈们手里松泛些,漏些好处。”

伙计闻言笑道:“令师是何等尊贵的人品,想来与之来往的也绝非凡俗。得意楼新来了位大师傅,听闻在尚食局里做过活计,整治的一手好宴席。那莼菜羹与鲈鱼脍冠绝长安,连国公府上都时常派人登门,定不会让宁先生失了颜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