驭空正要说话。
……下一刻。
她觉得头顶略重。
拿下一看。
是一只折纸小鸟。
只是通体浑绿,绿的健康,绿的发慌。
“当嘚当,和本鸟有着一样色彩的人呢,诶哟人你怎么打鸟!”
“小鸟不理你了,小鸟要回大树下!”
绿墨小鸟转瞬即逝。
而望着它消失的轨迹。
不知怎的,驭空有些讨厌折纸小鸟的背影。
……
筑梦边境。
流星群落。
作为匹诺康尼筑梦师即将完成的一隅,这里远离喧嚣的广场和闹市。
此刻正值筑梦师们的下班时刻,四下无人。
花坛里的新叶吐露着生机。
头顶的星光,映照着梦中闹市的景色。
“很好看吧?这可是我向灰毛星求着跪着才找到的独处圣地。”
“人就是这么矛盾的生物,在家中呆久了便会想要出门透气。”
“而在外头待久了……又会想要找到一个独处的清净地方。”
“所以你要我蒙住眼,带我来的地方就是这里?”
镜流的黑沙自眼前隐去,坐在天台的边缘俯瞰着华丽的夜景。
“是啊,景色如何呢?”
他的嘴唇弯成了猫儿般的两瓣。
“上一次俯瞰万家灯火,你也是用同样的方式将我哄上山台。”
“我有了准备,所以毫无意外。”
镜流扭头,撇眼望着白炽,搭手倚了过来:
“你这家伙不就这两招?”
“哎呀,你的身上好香啊、用的什么牌子的洗发水啊(贴怀)。”
“哇,师姐你的手好小哦,我都快有你两只手大啦(蹭脸脸)!”
然后一秒归于冷漠:
“这些年后你居然还是只有这三板斧……”
“诶呀,原来这一招在两千年前就用过了啊。”
白炽挠头讪讪,“你不喜欢的话,要不我带你去其他地方逛逛。”
“啪!”
一只素手略有重感的拍击在白炽的大腿。
镜流绯色的目光上移,既是露出莫测的笑意。
“我说讨厌了吗?”
“这就挺好,没有凡人的广告牌和吵吵嚷嚷的家伙。”
“虚陵的事,我已经和元帅通过气了。”
“情况如何?”
事关巡猎与丰饶民之间的存亡,说不在乎那是不可能的。
“她没有立即答应,但也没有否决。”
“不过既然选择将那个来自罪庭的家伙留在了虚陵,在我看来,她就已经决定了启用这份计划。”
“大战将起,我按照你留在玉兆里的坐标前来找你。”
“结果在匹诺康尼看到了爱演床戏的大明星。”
“很让我意外呢。”
千年来的一次俏皮。
让白炽不知该怎么回答。
不知道这里头有几分打趣,几分质询。
镜流见他沉默,也便不再追问,这家伙是真以为自己会生气么?
好吧,看来在开玩笑这方面自己还是得练练。
“你来匹诺康尼不只是为了陪驭空度一个长假吧?”
“说到底,还是沾了点处理幻胧尾巴的麻烦。”
于是她细听。
于是少年便向她讲述了事情的因果。
论本已覆灭的鸣火商团,在不可能的一线生机中出现了一位幸存者。
然后他委托那位湛蓝星上的挚友开始试图拯救。
而当事情的进展越发靠后,便越发发觉,所谓的一线生机。
不过是那只魂精为自己卷土重来而制造的又一次机会。
于是他们潜入停云的深层记忆,将魔鬼的魂灵封存心底。
再以阿斯德纳星系的忆质修弥停云的魂灵。
“原本事情就是这么制定的,但最后还是被卷入了争端。”
少女在娓娓听取。
少年也在款款道来。
“也许你不知道的是,在这座乐园的梦境深处,就在两天之前爆发过一场史无前例的争端。”
“新的【太一】试图在这梦中世界施展他的秩序,勿管人间的意志。”
“而我,也在这里遇到了记忆中第二位强大到难以抗衡的存在……太一的意志。”
虽然根本无法理解。
本应已全面接受太一力量的同谐,为什么会在吸收之后保留了秩序的魂灵。
但是这个异变却足以成为任何人止步在匹诺康尼的变数。
“我失败了,秩序的威光封存了一切命途的流通。”
“不得已我只能自杀,以借助阿斯德纳足以容纳漂泊魂灵的忆质,以期有人,可将我的意志重新拼凑……”
“甚至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现在的匹诺康尼还游荡着几个不想那么早“回来”的我自己,但我知道【我们】在想什么,他们只是也需要在紧张的旅程中获得一份休憩。”
“我的【死亡】太过仓促,以至于甚至无法被列车的大家所能知道。”
“所以最后,是那位加拉赫(假名)先生给了四处奔走的她一个完整的解答。”
“一场死亡。”
“借助迷因生物的之音,驭空就这样沉入了流梦礁的深处——所以这里,也是驭空追寻死亡的地方。”
“我不知道她是否能够看破死亡,并提前理解在幻梦的帷幕下,死亡是唯一获取清明的方法。”
“但我可以确定的是,那一瞬间一定会很痛……她能做到那样我并不意外。”
“因为无论船上司舵的航服、还是不再喷吐街头的诳语、她一直都是她……”
“眼光不错。”
“那是当然,若不是在这片宇宙中美貌与智慧排行前十的姑娘,岂能得到我如谛听一样的追寻?”他骄傲。
“所以……你们贴了?”
“在我不知道的情况下,你和她贴了!”
论一场前一刻还在温馨交谈的重逢,如何能在一瞬间变成处刑的刑场。
前一刻还在“温柔”凝视的镜流。
此刻,已然扫视过冰冷的眸光:仿佛超过了博识尊的辨识,隔着心脏都能看出白炽的惶急!
“呃,你怎么知道……镜流。”
“我应该没有和你说过吧?”
白炽汗如雨下,绝望的在天台上闭上眼。
他能感受到镜流已经绕到了自己背后,只需要一脚就能从筑梦边境自己踹到流梦礁。
但她不着急,而是左右踱步。
显然深谙刽子手的道理……
“这需要你和我说?”镜流,“同样是挽起手来,你的掌背不经意碰到了她的波,却习以为常。”
“啊?”
“这只是意外吧,我总不能当众提醒她让人难堪对吧?”
白炽汗流浃背。
镜流步步紧逼。
“但,连驭空都没觉得这是什么冒犯,这就很有问题了。”
论一个女人如何能够一眼看出一对情侣的关系进展到何处。
“这是一种极大尺度后导致的习惯麻木……我在外头也是读了不少书、涨了不少见识的。”
“还当我是剑阁那个初出茅庐的丫头,是你最大的傲慢!”
她已一只脚踩上了天台。
“你们……已经瞒着我不止一次了,对吧!”
“我远赴群星万里来找你,结果你居然这么对我。”
“真是……有够令我伤心。”
白炽:
要不来个人一脚给我蹬下去算吧。
“可是我……如果不是驭空,也许白炽的足迹就要止步在匹诺康尼了。”
镜流附身。
“不,你误会了渊。”
“我当然可以听一个少年向我倾诉他在匹诺康尼遇到的危险、经历的风雨。”
“甚至是另一个女人在开我的佳酿。”
“但是听完了,接下来我要做什么你是知道的。”
她从后头按住他的肩,十根玉指捏的很紧,似乎是为了防止他跳下去。
但更像是抓到了他。
“这里,有点不好吧。”
“……呵呵,你的胸中全是心妄呢师弟。”
她俨然魔阴上身,冲着着他发红的耳朵吐了一口气。
“这就往那里想啦!”
“果真是习惯了堕落,没了我的监管,如今居然竟一点基本的羞耻心都没有了么。”
“这样终日活在惶恐和两难权衡的抉择中,很可能是会生出心妄、影响进境的。”
肘,跟我进屋。
作为师姐,我要检查检查。
——
白日梦酒店。
前台。
“来一张入梦劵。”
本正在打瞌睡的人员看到了眼前是一张熟悉的脸。
是那个几日前就来过的仙舟人,白玉色的顶角令他特意记住了这位百岁少年。
“这位先生,匹诺康尼的房间服务条款有约定的。”
“持有一张入梦劵就足够在匹诺康尼继续停留啦,重复购买只会给您和其他顾客带来不必要的浪费哦。”
“不要管那么多。”
白炽望着空无一人的左右,简直要对镜流的处理无语到爆。
这就像是你和你那个谈了三百天的女友第一次约好要突破那一层桎梏。
结果到了地方她把你一个人踹到前台,说好了一起面对。
实际上只有人家的身份证在面对。
而镜流……甚至没有身份证!
当然,要是自己真给这位服务人员出示了一张两千多年前的玉兆出生凭证。
可能就要惊动猎犬了。
她给出的凭证是一位叫做月影的虚陵户籍,上头的印戳很新……甚至比仙舟联盟的真凭证还要真。
想来是元帅为了她的行走方便,特意制造出来的身份。
“哦?所以这个房间是给这位叫做月影的女士开启的。”
前台兄弟显然是个头回工作的年轻人:
“但访客记录这边显示,您与另一位叫做驭空的仙舟籍客人已经有过一键情侣……”
“咳,不要在意这些细节啦。”
“钥匙给我,兄弟。”
“好……好吧。”
于是。
在前台纯爱小哥默默投来的鄙视中。
你毅然转身,坐上电梯,打开了444房间的房门。
钥匙打开了锁芯。
扑面而来的是清淡的花香。
虽然不是月枝,但至少这里幽静洁白的主体也许能让她找到点故乡的感觉吧。
一缕幽香拂过鼻翼,流风一样的月白衣袂飘落而下。
就像是红心白蕊的花朵,恬静而温雅。
“喜欢吗?”
“嗯,真漂亮啊。”他将钥匙放到案上:“那个,改天我再来拜会……”
速度很快。
但她早有预判,赶在他之前关上了房门。
月白的华发垂下,但那阴影很快便随着她的抬头而收敛。
你也看清了那双略透冶红的剑瞳。
“你在怕什么?”
“呃,没有怕啊。”
“没有怕,那就坐下!”
镜流施以远处的床头。
白炽坐上。
屁股下,新换的床榻很是柔软,空气中是苜蓿草的清甜。
钟表小子的时钟指向今晚的时间,这是个无人打搅的时段。
“你在犹豫什么?”
她触摸他的脉搏,“明明你的心里好像并没有表现的这么平静。”
“但如果不是早有预料,你这家伙早就溜出去了吧?”
“我不知道,明明在脑海里已经预演了几十万遍这样的结果了吧。”
“把你捆住、挠你的脚心、咬住耳朵……还有恶意装做凶狠的样子看到你惶急躲避,嘿嘿嘿,真是有够肮脏的呢、明明在你面前扮演了那么多年的正人君子,结果最后居然要将这副外壳拆下来。”
“真是有种……自己杀死自己的感觉呢。”
她听着这家伙嘀咕着把那些不堪入耳的想法抖了出来。
无法关注的角落里,清冷的嘴角掀起了一丝略显狰狞的弧度。
“也许这就是月光吧,明知道她也会有常人的缺陷。”
“但还是想要将她高高的捧起……好像越过那一步,就是伤害,就是剥夺了她在自己心中的地位一样。”
情感学上有一种东西叫做时机遗漏,或者说叫做过正直自缚。
指的就是初次恋爱的男女往往会因为拘谨、过于坚守那些美好的、光正的共识而导致虽然拥有高度的三观和心灵认同。
却在最该拉近距离为零的那一点前停下了。
(我和她是在生死之间相遇的,我怎么能这样对她抱有情绪呢)
(他已经帮了我很多了,那么优秀、那么正直——我,总不能在正直的他心中打破这张面具吧)
然后如此经年。
错误的被彼此在心中树立的偶像堵住了前进的道路。
而黄毛却往往不会有这种情况,因为黄毛的低道德优势往往会让他(她)抓住每一寸【得寸进尺】的机会。
不断的放大兽欲的本能带来的刺激……以此来令你生出一种错觉,一种欲救是爱的错觉。
他会趁你在每一次烟花、眼泪的时刻发起肢体上最大幅度的接触,包括但不限于认识三天就拉手、拥抱、在摩托启动时无意的踩动刹车。
当然,上述这些都算可以洗掉——但真到了那一步结束,你会知道什么叫做拔吊无情。
你会知道什么叫做轻易地拿出自己的清白进行一场诬告!
以感官和激素作为作弊器。
快速达到亲密的距离。
对于任何缺乏自控力的人而言,黄毛攻势可以说是【得吃】无解的。
与前期强度极为离谱的黄毛的杀伤力可以相提并论的。
便是只有成功发育到后期的白月光:
这个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令人不敢触及的是白月光。
而比白月光更甚的——是死去的白月光。
她(他)在你最脆弱的时刻出现。
在你最需要帮助的时刻给予帮助。
公平正义是你对她(他)的第一印象。
但你也知道如此优秀公正的他,必然需要一个同样优秀的你才能拥有资格靠近。
所以为了成为这个优秀的人……你们都在疯狂的前进!
却给了彼此距离他越发遥远的假象。
然后你们彼此错过。
最终在各自孤老的怀念下,握着对方的照片呀。
双双溺死在彼此的月华之下。
互为白月光也许能够培养出超越情感、超越一切稳固的链接。
但……这种链接发展久了。
也容易培养出视彼此为神明的双人宗教!
最终在这种正义、要有分寸的月光冰洁中成为最深情、也最傻逼的现实版二流持明苦剧!
——
所以某一瞬间。
两个人都要有击穿月光的勇气,展现出自己月光之后的影面!
。
。
。
四千二,今日更新,完毕。
感谢大家的支持,明天涩涩,我要试一试一个能够让轮子碾过所有人。
但却找不到在写作条款里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