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徒三人坐着牛车,巳时就到了黎府,黎府今日张灯结彩,热闹非凡。
柳小如提前把牛车停好,付了半天的费用,然后由许地榆带领着,几人步行来到黎府门前。
原本宽敞的府门口,停着不少的马车,或是富丽堂皇,或是简便雅致,或大气庄严。
相同的一点就是,马车的主人皆是有头有脸、地位非凡,能在清水县排上名头的乡绅耆老。
许地榆一身简便的灰色衣袍,柳小如跟顾满仓也是普通人打扮,站在富贵云集的府门口,怎么看都有些格格不入。
被各种打量的目光暗中盯着,柳小如心里毛毛的,真的想不顾一切地吼出声,
看什么看!没见过大帅哥啊!
不过理智告诉他,不能这样做,要冷静。
顾满仓敏锐地注意到柳小如情绪的变化,眼眸渐渐凝重,他夫郎有些不太对劲。
特别是最近一段时间,他家夫郎貌似很难控制自己的情绪,或者说变得对外部比较敏感,像感到不安而随时能竖起尖刺的小兽。
前段时间二人闹的别扭,收拾令人讨厌的铺面房东,还有就是现在。
光他注意到的比较明显的情绪波动,就有三次之多,在他没注意到的时候,或许会更多。
医者不能自医,看来等黎府满月宴之后,他要拜托许大夫,仔细给夫郎诊诊脉,不然他不安心。
心里思绪万千,顾满仓面上依旧不动声色,为了安抚夫郎不安的情绪,他主动伸出手,十指相扣握紧了夫郎,
“我在你身边,小如不用怕。”
男人沉稳的声音,像一阵和煦轻柔的暖风,抚平了柳小如心头的波动的情绪,反手配合着男人的动作,跟他十指相扣。
夫夫二人这一番细微的动作,在众人有意关注的视线中,暴露得彻底,引得在场人纷纷侧目。
黎府大门口,不是街头巷尾的菜市场,容不得宾客们窃窃私语,而宾客们也自持身份,不会像乡野村妇般说人口舌,只留下暗暗打量的目光。
柳小如被小相公牵着,一时之间特别有安全感,仿佛给他浑身上下套了层保护罩,根本无惧其他人的目光。
许地榆自是见过大场面的,黎府这小小的公子满月宴,在他眼中并不算特别隆重,只能说是热闹。
三人没有在黎府门口挡路,把周围的人当萝卜青菜,径直走进黎府大门,走了没两步就有人迎了上来。
来人是黎府的管家,他的身后还跟着个小厮,二人对柳小如三人毕恭毕敬。
管家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本就和善的面貌看着越发慈祥,
“许大夫,柳大夫,顾公子,可算是把三位盼来了,夫人早早吩咐下来,三位一到府上,直接把三位带到主院去。”
一行三人中,许地榆辈分最大,柳小如跟顾满仓美美隐身,缩在许地榆背后,一副有长辈在小辈不敢多话的恭敬模样。
许地榆自然是主动接起长辈款儿,十分客套有礼地拱手,“有劳夫人挂念,烦请管家带路,我等去探望一下夫人。”
被客人如此客气相待,管家心里颇为高兴,笑着应了声,“几位随我来。”
小六顺满月宴办的隆重,柳小如几人跟着管家去往主院的路上,遇到不少衣着体面、谈笑晏晏的客人,往日里清冷的黎府,再一次热闹了起来。
黎府占地面积不大,院落算不上多,但布置得格外雅致,让柳小如有种逛苏式园林的既视感。
他不是第一次来黎府,但每次来都觉得新奇震撼,古代工匠的鬼斧神工。
一路上,柳小如的两双眼睛都不够看,走路都是靠顾满仓领导方向,似乎一眨眼的功夫,一行人就到了主院。
主院是黎夫人一家三口住的院子,黎归元住在主院旁的侧院,两处院子大小差不多,同样是用心布置的,唯一的区别只是位置不同罢了。
小六顺的出生,他是黎夫人千辛万苦抱住的孩子,也是解决李槐(清水县知县大人)跟黎夫人多年心病的一剂良方。
自小六顺出生起,全府上下热情高涨,纷纷使出全身解数照料小少爷。
主院照顾小六顺的仆人多了一倍,配置了两个乳母,日夜轮替地看顾,尽管小六顺绝大多数时间都在睡觉。
今日是小六顺满月,也就意味着黎夫人正式出月子,能够出门见客的日子。
远远看到管家领着一行三人,机灵的守门婆子立刻去跟主院的大丫鬟绿波回禀,“绿波姑娘,管家带着柳大夫他们来了。”
守门婆子嗓门大,说话声音嘹亮,屋内抱着小六顺的黎璐都听见了她的话,且十分清晰。
怀里的小六顺仿佛被吓到了,睡梦中都蹙起了小眉头,嘴巴微微张开,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是要放声大哭的前奏。
黎璐伸手捂住小六顺的耳朵,微蹙着眉头,给了绿波一个眼神,示意她去处理一下,别惊扰到孩子。
小六顺出生时难产,虽有许地榆紧急出手相救,保下了他们母子的平安。
然而终究是胎里受到了损伤,小六顺身体较一般孩子要孱弱几分,哭声跟只小猫儿似的,哭狠了都能把自己憋得脸色发紫。
生病的孩子,往往让人更疼惜几分。
绿波跟着夫人多年,对方一个眼神,她就明白其中的意思,默默地退出屋内,以免再次惊扰到小公子。
门口的婆子注意到绿波姑娘板着的脸,原本想要多加表现的心思,直接就被按了回去,恭顺地垂下脑袋,弯起脊背做小伏低。
婆子的小心思,绿波只需一眼就能知晓。
院子里的丫鬟婆子争相为主子做事,本是件好事情,但是太多急功冒进、耍小心思到主子跟前,简直就是愚蠢。
黎府四个正经主子,除了还在喝奶的小公子,其余三位都不是蠢人,岂会看不会下人们的小心思。
三位贵客即将登门,今日是小公子的满月宴,不好因为下人的过失,而沾染上晦气,只得改日再做处置。
绿波淡淡扫了眼婆子,语气中带着威压,
“你且把主院大门守好,其余事情自有人去做,不要越俎代庖。若是惊扰了小公子,你就打哪来回哪去吧!”
婆子顿时脸色煞白,壮硕的身子微微颤抖,连声表示自己再也不敢。
她是出自牙行,签的死契,黎府主子心善,待下人从不苛刻,好日子过久了,她自然不想回到人牙子手里,重新过地狱般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