椰林深处飘来咸湿的海风,驿站白墙上的藤萝正簌簌抖落细碎阳光。
陆安童推开竹编门帘时,檐角贝壳风铃恰好响起清越的叮咚——那是夏知秋十五分钟前亲手挂上的。最后一枚贝壳还残留着少女指尖的温度,在穿堂风里轻轻叩击着椰木横梁。
“这个椰壳钱包好特别!”乔治扑向摆满手工艺品的原木展架,惊起几只栖在藤编吊灯上的粉蝶。
落景在收银台前研究着火山岩香薰,灰白色石孔里渗出的椰油正将落日熔成琥珀。
罗伊举着手机拍摄墙上悬挂的渔网装饰,那些用荧光渔线编织的网眼在暗处泛着幽蓝,像凝固的海浪。
陆安童的指尖抚过琳琅满目的纪念品。紫贝母镶嵌的梳妆镜映出他晃动的睫毛,珊瑚风铃在耳边叮咚作响,直到玻璃柜里一对椰雕吊坠留住视线——那是两枚合起来能拼成完整椰树的挂饰,年轮般的纹路里嵌着碎贝壳,叶脉间藏着极细的金线,在斜照里流转着蜂蜜般的光泽。
当他隔着玻璃描摹叶片纹路时,夏知秋正在三公里外的野径上,将刚买的同款吊坠塞进口袋,她骑的电动车碾过满地碎阳。
\"小哥眼光真好,这是情侣款哦。\"老板娘笑吟吟取出样品,指腹抹开薄尘,“上午刚有个可爱姑娘买走,说是要等...\"话音被乔治的惊呼打断,绿发少年举着串贝壳手链挤过来,每片贝壳都像含着月光:”看我找到了什么!每颗贝壳里都藏着迷你珍珠!\"
陆安童的耳尖蓦地发烫。他分明闻到通风口飘来若有若无的薄荷香——那是夏知秋常用的防晒霜味道,此刻正混着乔治手中海盐味的贝壳手链气息,在斜射的光柱里悄然消散。玻璃柜倒影中,少年看见自己发梢被镀上金边,而三公里外某片椰叶正将同样的夕照折进夏知秋的瞳孔。
落景用指节叩响玻璃柜面,火山岩香薰在他另一只手的购物袋里投下狰狞暗影:\"该走了。\"陆安童匆忙指向角落的椰雕音乐盒,海蓝色底座上坐着穿草裙的椰子娃娃。当他转动发条时,《月光海岸》的旋律从贝壳音筒里流淌而出,椰子娃娃竟在玻璃台面投下荧光椰林图——正是他们方才穿梭而过的那片野径,连某株被乔治撞歪的椰树都纤毫毕现。
老板娘包扎礼盒时,暗红指甲在缎带上翻飞如蝶:“要加张卡片吗?”陆安童摇头的瞬间,瞥见柜台角落的便签本上有半枚未干的唇印,珊瑚色与夏知秋平时涂的色号一模一样。他喉结滚动着摸向衣服内袋,那里静静躺着张被体温焐热的拍立得:变装那日夏知秋戴着少年短发回头微笑,身后服装店的霓虹灯牌映在她眼底,像散落的星星星。
此时夏知秋的电动车正碾过野径上未干的积水。她伸手护住晃动的纸袋,没发现口袋里的椰树吊坠滑出半截,金色叶脉与陆安童手中那枚形成完美镜像。
驿站里的音乐盒已被妥帖收进牛皮纸袋,夹层里那张“等我来找你”的字条被老板娘偷偷换成粉色信笺——她总爱给年轻客人制造浪漫巧合。
驿站玻璃幕墙将落日折射成七彩光斑。陆安童抱着**袋转身时,夏知秋制作的贝壳风铃又响了。
那些光斑跳跃在少年肩头,像散落的星星坠入深海。檐角最后一片贝壳突然松脱,在暮色中划出银亮弧线,而三公里外的夏知秋恰好抬头,看见流星掠过椰林梢头。
乔治摆弄着新买的贝壳手链钻进后座,罗伊的镜头定格了飞舞的粉蝶,却错过香薰石孔里闪过的微型定位器红光。
当落景等人的车尾灯消失在椰林拐角,夏知秋一行人的电动车正拐进驿站停车场还电动车。夏知秋拾起地上那枚带着体温的贝壳,上面还缠着半截断裂的银链。
风掀起牛皮纸袋的封口,音乐盒里的椰子娃娃仍在轻轻摇晃,荧光地图上的某个坐标正在他们错肩而过的轨迹上明明灭灭。
椰雕吊坠在相隔三公里的两个口袋里同时发烫,像某种隐秘的共鸣。
驿站老板娘哼着小调擦拭玻璃柜,把夏知秋遗落的珊瑚色唇膏放进失物招领盒——那盒子深处,还躺着三对不同年代的情侣椰雕,每对都带着相似的命运擦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