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次日上午，在云都大酒店，李节和卫江南见面了。
一看这个酒店的名字，就知道这是以前的官方招待所，不是省委招待所就是市委招待所。一般的酒店，可没那个资格用省会名字来给自己命名。
面子上，李节是来拜会国家组织部某干部局副局长江城的。
和他一起来的，还有省委组织部长肖芸。
肖芸是位女同志，看上去五十岁出头，斯斯文文的，满脸书卷气。
说起来，这也算是一种平衡。
通常而言，省委管干部的就是三位大佬：省委书记、专职副书记、省委组织部长。
省委副书记安平比较强势，虽然裴啸林对他也算是有一定的知遇之恩，可这人的性格不好改，而且到了一定的地位，必然会争取自己的利益。
作为专职副书记，安平手里最大的权力就是人事权。这一块，他不太可能完全让出来，必定会和裴啸林有意见相左的时候。
如果省委组织部长也性格强势的话，很多矛盾就难以调和。
故而上级安排了肖芸这么一位知识分子型的女干部来担任省委组织部长，就是希望她在其中起一个协调平衡的作用。
也因为肖芸是位女同志，所以有时候裴啸林和安平都不能太过分，让肖芸太难做。
理论上，肖芸也是来拜访江城的。
卫江南再牛逼再声名赫赫，他也只是一位年轻的代市长，够不上让肖芸和李节都到下榻的酒店来拜访他。
体制内自有规则。
这种公开场合的拜会，当然有一定之规，大家都得讲究。
几个人都是客客气气的。
肖芸和江城见礼之后，转向卫江南。
“江南同志，真是青年才俊，年少有为啊……”
肖芸主动和卫江南握手，连声赞叹。
“省委把全省最年轻的两位正厅级干部都放在边城，魄力十足。也可见啸林书记对边城工作的重视程度。”
卫江南客气地说道：“我初来乍到，对情况不了解。还请省委领导尤其是肖芸部长多加教导，也请李节书记不吝指点。”
李节笑哈哈地说道：“市长别客气，大家都是为了把边城的工作搞好。凡是需要我和市委支持的，市长只管提出来，我和市委一定全力支持。”
好嘛，我在市委之前。
所以，江南市长，你知道应该怎么做了？
卫江南微笑说道：“那我就先谢谢书记了。有了市委和李节书记的全力支持，我有信心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
接下来，大家在云都酒店小会议室进行了亲切友好的交流。
肖芸说道：“江南同志，今天就算是正式的组织谈话了。按照行程安排，我们待会就直接去机场，直飞边城。下午三点，举行干部大会。”
省委组织部长不但亲自掌握行程，而且亲自陪同卫江南前往边城上任，实话说，这个面子算是给得十足了。
估摸着这依旧还是出自裴啸林的属意。
毕竟卫江南不是普通的代市长。
裴啸林面子上要做得好看些。
至于私下里，那自然是该怎样还怎样，让步不了一点。
同样的道理，正因为卫江南很特别，所以这个决定，不会是肖芸自己做出来的。如果裴啸林没有明确无误的指示，肖芸以堂堂省委组织部长之尊，绝不会陪着一位代市长去上任。
市委书记还有可能。
原本这就是走个流程，不料卫江南却说道：“肖芸部长，江城局长，李节书记，我这里，有一个小小的请求……”
三人都颇为诧异。
肖芸说道：“江南同志请讲。”
“是这样的，我有一位老战友，周影同志，以前和我在同一个部队，我是侦察兵，周影同志是七连长……他转业回地方之后，在边城公安局担任禁毒民警。前不久他遭到几名犯罪分子的袭击，身受重伤。目前还在云都人民医院治疗，我想抽点时间，先去医院看望一下他。”
“我想，应该不会耽搁太久，一个小时左右吧。”
肖芸情不自禁地看了李节一眼。
李节的脸色已经变得有些阴沉，望向卫江南的目光也颇为不善。
啥意思？
刚到天南就出幺蛾子？
肖芸顿时就很头疼。
身为省委组织部长，她焉能不知道，李节和卫江南所在的家族不对付？
而且是相当不对付，基本上没有任何“和解”的可能性。
问题她两边都不想得罪啊。
她虽然是省委组织部长，工作上自然要服从裴啸林的安排，但她在政治理念上，并不完全倾向于裴啸林。
或者说，她压根就没想要掺和。
风险太大。
而现在，卫江南给她出了个难题。
考虑了一下，肖芸说道：“江南同志，今天的行程安排得比较紧促，要不，看望战友是否可以改日？”
“喔……”
卫江南沉吟起来。
这当儿，江城突然开口说道：“肖芸部长，李节书记，我有个建议啊……干脆我们一起去医院看望一下江南同志这位老战友。然后直接从医院去机场，这样的话，就不会耽搁行程了，应该可以赶得上航班。”
李节脸色再次一沉。
合着江城跟卫江南是“一伙的”。
想想也不奇怪，卫江南万里迢迢从奉城转任边城，国家组织部委派陪同的人，怎么可能找一个和卫江南不对付的呢？
要知道，卫江南妻子的大姑父杜向东，去江东担任省委书记之前，就是国家组织部的常务副部长。
岂能在组织部连一个亲信都没有。
“呵呵，不瞒两位说，我以前也当过兵，完全能够理解江南同志关心战友的这种心情。而且这位周影同志，被犯罪分子袭击受伤，可见也是一位恪尽职守的人民警察，是禁毒战线的英雄人物。”
“对这样的同志，这样的战友，我们理应多加关心。”
卫江南现在是天南的干部，肖芸这位省委组织部长发了话，他必须要给面子。免得被人诟病说他嚣张跋扈，不尊重上级领导。
江城就没有这样的顾虑了。
既然江城把话都说到这个份上，肖芸没办法再反对，只能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