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要见吴统领!”
“让吴统领出来!”
“出来,出来!把话讲明白!”
魏郡,一片不知名群山脚下的营地之中,一群士卒围了中军大帐,大喊着要和主将见上一面。
大帐外面也围满了士卒,手持刀盾警戒着,嘴里喊道:“后退!退回!”
“你们这帮蛮夷想要造反不成!”
“回去!回到各自营房!”
“你们已犯了死罪,还在这里叫嚣?还不快滚回去等待责罚!”
大帐之外,热闹非凡,两拨人没人敢动手,叫喊声却一阵高过一阵。
大帐之内,两名年近三十的年轻将领拼命地揉搓着脸颊,希望将开心地情绪抚平下去。
可是,他们真的很难不想笑啊……哪怕笑容已经挂在他们脸上两日有余,还是无法掩饰得住。
这两个年轻人便是吴班和吴懿,现任山地营的统帅。
自从青州之战后两人便再也没得来出战的机会,整日只能带着兵马钻山沟沟,研究如何在山林里作战。
说实话,两人还是有些埋怨王弋的,怎么说他们的妹妹也是王妃,他们算得上是外戚,应该是王弋最信任的人,可是哪怕他们托吴苋去吹一吹枕头风,也没得来什么回应,连讨伐吕布都没想要带上他们。
就在他们觉得自己这辈子也就这样的时候,终于……终于!
一封密旨被送到了军营之中,两人读完之后发现,这一次王弋可能想让他们搞一个大的。
“兄长,时候差不多了,不能让他们一直乱下去。”吴班咧着大嘴,看向同样咧着嘴乐的吴懿。
吴懿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起身穿戴好甲胄,并按上面甲,大踏步走出了营帐。
“尔等要见本将军?”吴懿扫视了一周山越人,声音威武沉稳。
他的出现让混乱的场景停止下来,山越人显然对他相当敬重,不自觉列好队列,组成了一个方阵。
“尔等要见本将军,所为何事?”吴懿又重复了一遍。
山越人互相对视一眼,暗自推搡起来,半晌后才推出了一个比较有威望的人上前。
“将军,卑职……”
“我知道你是谁。”吴懿打断此人讲话,问道,“但你知不知道你们已经犯了死罪?”
谁知那人闻言豁然抬起头,死死盯着吴懿,从后腰竟摸出一柄匕首。
“你想做什么?”
“退下!”
周围汉人士卒见状赶忙戒备起来。
那人却似没听到一般,抬手朝自己脸上狠狠来了一刀!
“将军!我等虽是蛮夷,也知知恩图报之理。承蒙殿下关爱,我等在军营之中也学了许多礼法,明知许多做人的道理。卑职只想问一句,若有人杀了卑职的恩人,卑职应不应该为其复仇!”
吴懿和山越人相处多年,深知这些人的脾气,受欺负了也只会傻笑躲避,没想到今日竟看到山越人如此刚烈的一面。
他取下面甲,满脸认真,沉声道:“有恩必报,有仇亦如此。”
“好!”此人又在脸上划了一刀,随手将匕首仍在一旁,跪倒在地,说道,“王太守当年开放互市,让我等不再受山野之苦,又将我等从山林中带出,来到此地受殿下恩德,安居乐业,对我等恩重如山。卑职听闻王太守在司隶遇刺,怒火攻心之下才做出如此莽撞之举,还望将军恕罪。
将军,我等意欲为太守报仇,但殿下之恩也不能辜负,请将军准卑职等人退军还家,我等定嘱咐子嗣永生永世为殿下效死。
我等如今只想潜回扬州,寻找到罪魁祸首为太守复仇。若我等侥幸苟活,定回来为将军效命;若身死他乡,来世再追随将军。
还望将军放行。”
“还望将军放行!”其余山越人见状也齐齐跪倒在地,大声哀求。
“兄长!”
吴懿还未开口,吴班忽然冲了出来。
他为人本就豪爽,最是看不得这般义举,恨不得当场将计划和盘托出。
吴懿自然知道自己族弟的性格,也不理会,走到山越人身前一把将其拎起,冷笑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你们是想要胁迫本将吗?”
“不敢!卑职只求将军给一次机会。”
“不敢?你们还有什么不敢!”吴懿一把将他丢在地上,训斥道,“你们别忘了自己这身本事出自哪里,前往扬州,行刺袁谭。你们倒是报了恩情,但你们的所作所为就是在向袁谭宣战。你们想让赵国的所有人为你们的鲁莽负责吗?想让殿下为你们的愚蠢负责吗?”
“卑职……不敢。”
“哼。擅闯军帐、顶撞上官、目无法度,斩了你们都是轻的。看在你们忠义的份上,罚你们五十军棍,你们服是不服?”
“军令如山,卑职服气。”
“既然你知道军令如山,在军中就要依令行事。整备装备,养好精神,过几日大军开拔,兵发扬州。”
“将军!”山越人闻言没有兴奋,反而急了,“我等若私自出去,还能以逃兵说辞。您若轻动,岂不是开启战端?殿下那里该如何交代?”
“蠢货!你以为这是什么地方?这里是军营!你以为没有殿下的授意,你在军营中能得知王景兴死了吗?你以为没有殿下的旨意,本将军能私自调兵?殿下敢用你们,就知道你们的本性,还在这里想着胁迫本将?滚!”吴懿一脚踹翻山越人,骂道,“有一个算一个,都他娘的给本将去受罚,五十军棍,一下也不能少!”
“多谢将军恩典!”
“快滚!”吴懿骂走山越人,转头对汉人士卒道,“你们也一样,都是同袍兄弟,莫要分什么汉人蛮夷,日后大战,护佑你等背后者,不正是这些同袍兄弟吗?怎能刀兵相见?到我帐中那些药物去好生解释一番,莫要伤了兄弟和气。
还有,记得准备妥当。他们是去复仇,是回扬州老家,但你等与他们同时训练多年,莫要失了脸面。”
“遵命。”汉人将校行了一礼,领命而去。
吴懿解决完骚乱也没回去,而是叮嘱了吴班几句后,便带着几名亲卫打马向邺城行去。
自己这边倒是没什么,一直都是备战状态,随时都能出击。
但这一次出战的不止有他们,他想先去典军府探探口风,看看能不能得到一些便利,毕竟这一次出战的不止有人,行军起来比较麻烦。
十日之后,典军府。
吴懿终于见到了此次水军的领军将领——甘宁。
等甘宁述职完毕后,他便邀请甘宁食肆饮酒,两人聊着聊着发现对方这几年的境遇和自己差不多,都是起初很本王弋看重,委以重任却就是不用。
两人顿时感觉相见恨晚,从午后一直喝到了傍晚,就在两人都有了醉意后,吴懿才开口说道:“兴霸兄,这次我其实是有一事相求。”
“哈哈哈……吴老弟你说就是了,怎么还扭扭捏捏?求什么求?有事你说,我能办就给你办。”
“兴霸兄不知啊,我们山地营有些特殊,名号都不叫军,编制也与正常的军队不同。我们营中有些……兽类,不知兴霸兄能否妥善安排?”
“兽类?”甘宁有些疑惑,拿起桌上的肉边啃边问,“什么兽类?你们和我们一样喜欢吃新鲜的?”
“兴霸兄,我就怕有人吃新鲜的……”吴懿一阵无奈,说道,“犬、鸽、隼……还有几头猪。”
“噗……”甘宁闻言一口喷了出来,晃了晃手上的狗腿问,“这个?”
“就是这个。但我们不是吃的,也不能吃,谁也不能吃!”
“你是怕……”甘宁明白了他的意思,为难道,“这个不好管啊。大海茫茫,此去扬州少说也要一两个月,有了鲜食,谁愿意吃干的呀。人之常情啊!吴老弟,你也要理解我们这些长年在水上漂的啊。”
“兴霸兄,你吃过人吗?”
“我当然吃……我怎么能人呢?那还有礼法可言吗?”
“所以即使是最饥饿的时候,你也不会吃自己袍泽兄弟吧?”
“胡言乱语!就算饿死,我也不可能吃自己弟兄!”
“正是如此了。”吴懿叹息一声,指着桌案说,“那些兽类就是我们的兄弟。你看,此席上鸡、鸭、鱼、猪、狗、牛皆有,我样样都不忌讳,可你让我吃营中那些,那我宁愿饿死。”
“这……吴老弟,我还是不明白,人怎么能和畜生比?”
“兴霸兄,那些兽类都是我等从小养大,同吃、同睡、同练,我等受的那些辛苦,它们一样都没少,我等之间的情感,它们一样也不缺,作战时它们就是我等的伙伴,山地营在山中训练,时长遇到豺狼虎豹,它们毫不畏惧,拼死上前搏命相救。如此都不是我们的同袍,又能是什么呢?”吴懿说完,怔怔地看着甘宁。
甘宁还是不能理解人与兽是如何共情的,但他觉得吴懿是个实在人,沉思片刻,拿起酒杯一饮而尽,说道:“吴老弟,实不相瞒,想在海上管理一船人相当困难,船与船之间的消息连通是不能靠喊话的,到了海上每一艘船都是个体,就算我是将军也难以管辖到其他船只上的小动作。”
“所以老弟我这不是来找兴霸兄商量对策来了吗?”
“老弟莫急,我有一计。待两军集结之时,我举办一场演武,你山地营上前展示一番,我在下一道严令,你看如何?”
“如此甚好。”吴懿闻言,终于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