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瓜尔佳氏,汉军正白旗都统石文炳之女,康熙三十四年嫁太子,五十七年卒,在这牢笼似的深宫里熬过了二十三年......”
瓜尔佳.和韵(于成薇)默念着原主的生平,心里一阵叹息。
原主生前是太子妃,地位仅次于皇后,康熙亲笔认证她贤淑宽孝,恭和仁善,准许她死后继续以皇太子妃规格下葬。
可谓是生前生后都享尽了殊荣。
可事实呢?
因为政治博弈被选为太子妃,后又因连续守孝,大龄才嫁给太子,嫁妆都没放稳就喜当娘了;进门了也不得太子喜欢,说相敬如宾都算美化,太子根本不把她当正室妻子看待,也就比伺候人的妾室们好点,生下女儿之后关系彻底冷化,寻常不会进她的房门。带着女儿提心吊胆的苦熬十几年,眼睁睁看着女儿嫁去了蒙古却无能为力,积郁成疾,含恨而终。
这痛苦的一生,也难怪原主会许那样的愿望了。
不愿再被太子妃的身份束缚,不愿再与太子虚与委蛇,不愿女儿远嫁蒙古。
轻轻的吐了口气,和韵扬声唤了一句,:“翡翠”
翡翠就候在珠帘外,闻言应了一声,掀开帘子,低眉顺眼等候吩咐。
如今正是康熙四十七年,一废太子的时间点。
算算日子,约莫就是明日了。
“去把格格接回来,再去御膳房要几样格格爱吃的菜,今晚便不用请安了,让侧福晋们自个安置吧”
翡翠快速记下,应下后见和韵没有别的吩咐,躬身退出去吩咐小丫鬟们了。
晚上,和韵把女儿身边身边的人都下了忠心小药丸,又敲打了一番,哄睡女儿后,挥退了守夜的奴才,隐身来到了鋶庆宫的前殿。
前殿烛火已熄,胤礽却并未就寝,而是身着寝衣,盘腿坐在床的正中央,闭目沉思。
和韵静静的站在对面,盯了他半晌。
瞧那眼下的青黑,好几日不曾好好睡觉了吧?
看来,对于自己的处境以及即将到来的遭遇,胤礽心里也有预感。
可是能怎么办呢?
他根本反抗不了;坐在龙椅上的是掌控天下的帝王,是君父;而他是儿子,更是臣子。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胤礽花了很长时间才接受这件事,接受他和那些他从来就没正眼瞧过的的兄弟们并没有什么不同的事实;他们都算是皇帝的奴才。
呵呵!
多讽刺啊,他不把别人当人,别人也不把自己当人。
在这庄严恢宏的紫禁城中,他们都是被权欲裹着的、带着人皮面具的行尸走肉罢了。
除了他那位好阿玛,没有人能过的自在。
不过,他那些兄弟们兴许过的比他好些,至少享受过自由。
哪像他呢?
胤礽自嘲的笑了笑,清瘦的脸庞划过两滴清泪。
他就连绝望崩溃也要守住太子爷的体面,只能在深夜之时,在这这方寸之中独自舔舐伤口。
一股浓重的绝望气息扑面而来,和韵静静的看了半晌,内心有些动容。
一个正常人,被“关爱”之名间接监视了三十多年,所有的一切几乎都暴露在他敬爱的父亲眼中;而这位父亲,亲手为他缔造了“太子”的宝座,又亲手打碎了这宝座的根基,让坐在上面的他摇摇晃晃、不得安宁。
而他居然坚持了三十多年。
要是和韵,怕是三个月就受不了了。
和韵微微摇头,压下了心底那几丝不合时宜的想法。
高高在上的统治者们,哪里轮得到她来怜悯呢?
既戴王冠,必承其重。
享受了太子这个身份带来的权力,就要承接相应的种种压力。
天上不会掉馅饼,这朴素的道理,放在哪里都适用。
秋日的天亮的晚,不知不觉中,已到了要上朝的时辰。
太监的身影出现,胤礽挺直了背脊,又恢复成那个端方贵重的大清太子,去迎接他的下一阶段的命运。
和韵从博古架上找来合适的信纸,模仿着胤礽的字迹,埋头疾笔。
果然,胤礽被废圈禁咸安宫的消息一传来,整个鋶庆宫人心惶惶,宫门外更是被侍卫团团围住,不许任何人进出。
没有人来宣布对她这个太子妃的处置,和韵装作没看见紧闭的大门,一边安抚着受惊的女儿,一边指挥后院的奴才们各司其职,安定人心。
太子被废的第二晚,和韵来到咸安宫,进了胤礽被关着的屋子。
咸安宫并非正经的居所,胤礽住的这间更是简陋不堪,仅有一张窄床,一张圆木桌,桌上放着一方烛台和一壶冷茶。
胤礽只着里衣,蜷缩在那张窄床上,手中紧紧握着一方青鸾玉佩,秀气的眉头深深皱起,似乎睡得并不安稳。
和韵认得那是仁孝皇后留给胤礽为数不多的遗物;胤礽从不离身,宝贝的紧。
堂堂太子,如今却沦落至此,唉!
做任务这么久,和韵仍然改不掉心善的毛病,看见可怜之处总会心生怜悯,这是她作为一个正常人类的正常情绪,也是她身为任务者的特性。
她承认,她的怜悯就是高高在上,并且带着拯救或者毁灭的强烈倾向。
既然这太子做的如此难过,索性不要做好了。
皇上震怒,吩咐将废太子圈禁咸安宫,严加看管,没有旨意一律不得探视、进出。
是以,侍卫发现废太子吞金而亡时,废太子已死去五六个时辰了。
康熙疯了一般速奔至咸安宫,颤颤巍巍的推开那扇陈旧的门,走入他视线的,是一张小小的窄床上,一动不动的、皮肤青白的、他曾爱若珍宝的保成。
“保成!”康熙腿脚忽的一软,健硕的帝王猛得栽倒在地上。
他心中涌起巨大的慌乱与恐惧,悲伤还来不及淹没他,他就已经爬行至床前,抱着那具冰冷的尸体,疯狂的摇晃。
“保成?保成!你别吓阿玛!”
康熙的脸色过于癫狂,抱着胤礽的手用力到青筋凸起,梁九功吓得魂都要没了。
身后跟着的马齐、保泰、胤禔等人更是心尖一颤,离得近的马齐死死摁住想要冲上去扒开康熙的胤禔。
“阿玛在这呢,你是不是还在生生阿玛的气?阿玛不怪你,你别吓阿玛好不好?”
似乎是发现胤礽没有反应,康熙放轻了声音,像小时候一样,把犯错的胤礽抱在怀里,轻声细语的安慰他、教育他。
可是胤礽还是没有反应,冰冷的温度冻德康熙心口也冷冰冰的;康熙转头,看向胤禔。
“保清,你弟弟怎么不回阿玛呢?”
胤提被死死的摁在地上,双眸通红,泪水已经模糊了他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