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个好苗子。
给李泰留意着点。
在书院好好培养,明年开春,可送他一场造化。
转而,李复看向那瘦弱少年。
“看上去,你很嫌弃这里,既然不喜欢,为什么要来这里读书?”李复询问。
实际上,就算不问,他心里也清楚这个答案,只是要听听,眼前的这个学生要怎么说。
无非就是原本头年在书院读书,今年受了家中的示意,来农学院。
毕竟,李二凤赏赐吴博士那帮人,大张旗鼓,也让一些人看到了出路,看出了门道。
他们这些人,往往瞧不起农事,不会亲自去做,但是又不得不来走这条路,毕竟,能出人头地,能赚名声,能光宗耀祖。
往少了说,多少也能混个资历。
今天这事儿,既然撞见了,那就好好处理处理。
农学院,也不是没有门槛,什么人都能进来的。
也听听,这学生的说辞,既然能进农学院,多少也有点相关的学识了,若是能说出些实在话,倒也算可造之材;若还是满口虚言,那便是烂泥扶不上墙了。
农学是一门踏实的学科,最需要的是石大牛那样踏实肯干的人,但这些纨绔子弟也该让他们明白,大唐的根基就在这田垄之间。
瘦弱的学生看着眼前的华服郎君,看到他身后带的护卫,便知道,眼前这人,身份不凡。
这年纪,这派头,在这庄子上,便只有那位泾阳王殿下了。
那瘦弱少年被问得一愣,下意识地将沾了泥点的衣袖往后藏。
“学生.......”
“家父让学生进农学院,说是如果能像吴博士和其他学生那样,在此道上建功立业........”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
“往后,能去司农寺。”
李复微微颔首。
这倒是实话。
“那你自己是怎么想的呢?”
“我.......我从来没有干过这些活儿,从来没有接触过,我自小启蒙,读的是圣贤书,家中这些活儿,都是仆从佃农做的,我家虽然不算权贵,也是诗礼传家........”
话未说完,旁边的石大牛突然笑出声:\"同学,你家的米粮,难道是从书上长出来的?\"他黑黝黝的手指划过少年衣襟的泥点,\"就这点泥,都不够养半株麦苗呢。\"
李复负手而立,目光扫过少年腰间的香囊。
“你家是长安附近的吧?那前两年,关中大旱的事情你一定知道。”
李复缓缓开口。
倒也不必因为其怀揣着这样的目的就对他有什么看法。
来书院读书的,来分院学本事的,谁不是想要将来的日子过的更好?
这并不丢人。
没有什么是绝对的对,也没有什么是绝对的错。
教书育人,就是此道。
“那时候,长安的米价涨了三成,这还是在朝廷出手平抑粮价的情况下,才没有涨到天上去。”
“为了求雨,皇帝筑起高台,向上天请罪,烈日之下,昏厥在高台之上,目的就是为了能够求得雨水,拯救万民于饥荒之中。”
“饥荒啊,多么的可怕,死了好多好多人。”
\"而你嫌弃的泥泞里,藏着能让万人活命的粮食。\"
少年脸色由红转白,嗫嚅着说不出话。
“你没有挨过饿。”
“你读的圣贤书里,也没有告诉你挨饿是一种怎样的滋味儿。”
“史书里的凄惨,仅仅只是六个字,岁大饥,人相食。”
“可是这六个字,又何其惨烈,重千万钧。”
远处忽然传来惊呼——几个锦衣学子竟把农具当玩具互掷。
教习见此状,急得直跺脚,但是不管怎么叫停,似乎没有人听他的话。
李复叹息。
今年农学院新来的这帮学生,当真是,参差不齐。
“你们所嫌弃的,也是很多人求之不得的机缘。”李复幽幽的说了一句。
随后,转身吩咐伍良业和一帮随行的侍卫。
“全都拿下。”
“是!”伍良业拱手抱拳应声。
紧接着,李复身后的一干护卫如同猛虎一般,扑向那些在田间嬉闹的学生,将其擒住。
“带回农学院。”李复语气听不出悲喜,眸光却是带着几分冷冽。
教习管不住这帮学生,那自己这个副院长,就亲自出面。
这帮学生之所以不听劝导,任意妄为,不就是欺负教习出身农户吗?
那就换个更有身份的人来好好管教管教他们。
若是当真烂泥扶不上墙,也就无须白费功夫了。
“凭什么抓我!狗东西!知道我是谁吗?!”
李复走到那学生面前。
“我乃太原.......”
“啪!”
一个大嘴巴子抽在了那学生脸上,那学生愣住了,不可置信的瞪大了双眼看着李复。
“你继续。”李复面无表情。
“我乃太.......”
“啪!”
又是一个大嘴巴子。
“继续。”李复垂眸。
“我.......”
“啪!”
第三个大嘴巴子。
李复甩了甩自己的手。
力的作用是相互的。
嗐,还得是自己,都这个节骨眼了,还在回忆知识点呢。
要说勤恳好学,还是自己。
“你继续说。”
“我听着。”
李复饶有兴致的看着那学生。
“对不起老师,我错了。”
李复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是吗?”
“你是知道自己错了,还是因为挨打了?”
“而且,挨打了你还不能还手。”
“毕竟,我不是你的教习,我的身份地位,比你高,你不敢。”
“我........我.......”
学生支支吾吾半晌,没说出句话来,眼见着李复抬起了巴掌。
“我错了,老师我真的错了,我不该仗着自己的出身,就看不起教习先生,不听教习先生的话,在农田之中嬉闹,踩踏作物,还看不起这行当,我不应该对教习先生不尊敬,我是学生,我来这里是为了学习的,而不是仗着身份胡作非为的,先生我真的错了。”
李复微微颔首。
看,这毛病不就治好了吗?
说话都顺畅了。
“那看来,你是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而且做的是错事,但你还是做了。”李复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那就说明,你什么都懂,但你是故意的。”
“啧。”
“好恶劣啊。”
李复脸上的表情十分做作,还嫌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