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兰黛。
再走近一点,能看见车尾后站着数十位打手。
她神色浅淡眼眸微眯,而后扯唇笑了下。
贺兰黛看着她不疾不余地走过来,那只在她脚边的缅因,竟也有些随主的桀骜不驯。
同样是组织化培养,沈满知身上却有着特别的松弛感,那股慵懒像是从骨子里渗透出来,甚至带着让人难以接受的漠视。
漠视到不屑与人发生交集和争执,漠视到让人觉得自卑和低俗。
贺兰黛稍稍回神,弯唇,“沈小姐,想和你见一面是真不容易。”
沈满知神色漠然,“我实在想不到,我们有什么见面的理由。”
贺兰黛朝她走了两步,意味深长地看着她,“是吗,你难道忘记了我为什么要找你?落单了,可不是什么好事。”
她认定了沈满知是注射过血清的实验体,无非是想带走沈满知。
她们之间早已摆了明牌。
沈满知只是微微偏头,挑起的眼尾尽是轻蔑,“就凭你?”
贺兰黛哂笑,“太过自负了沈小姐,你的软肋太多,我既然能找到这里,自然知道你在乎什么。”
沈满知也笑了,“你可以试试,看看我会不会给你留全尸。”
“你这威胁,好像没什么含金量嘛。”
这种口头上要对方如何死的威胁,通常都是濒死之人或狐假虎威者抛出的防御外壳,她贺兰黛在境外势力中周旋多年,听着只会觉得好笑。
这也是为什么他们这类人不会轻易相信人或动感情的原因,没有软肋才能无所畏惧。
她紧紧盯着沈满知,却并没有从她脸色看到任何细微的表情变化,不排除她隐藏得很好,但……也可能是她真的能做到?
贺兰黛心底涌起一股莫名的危机感,她瞳孔微缩,像针尖一般锐利的眼神直直地看向沈满知身后。
那条巷道在两幢楼之间,暮色四合,狭长的巷道变得伸手不见五指,可在她的视角里,那里明显有什么在晃动,拥挤着要从黑暗里钻出来。
贺兰黛心底微沉。
身后的打手突然走上前附在她耳边,“我们被包围了。”
沉甸甸地坠落在地,又从脚底生出一股恶寒来,贺兰黛眸色终于有了一丝崩裂。
她甚至都不用回头看,就察觉到这一小片僻静的停车场,到处都有沈满知的人。
她看着沈满知,心底震惊之余,又突地笑了,“你在怕什么?”
身边悄无声息跟着这么多人,不可能是只是防备她的。
沈满知并没有落入她的语言陷进里,“该怕的难道不是你?”
贺兰黛微微眯眼。
她曾经设计将沈满知置于死地两次,两次都被她逃脱,沈满知也同样想弄死她。
但现在她的身份,不再是驻扎境外的“836”组织成员,而是首都下派到西南片区的年检负责人。
她抱臂微抬下巴,“你不敢。”
沈满知敷衍,“彼此彼此。”
贺兰黛脸色未变,沈满知不和她争执,像是一拳打到棉花上。
她弯唇,“我没打算动你那群小朋友,那对你来说,远没有那位来得重要。”
沈满知眸色骤冷。
贺兰黛知道点到她心里了,于是不怀好意地看着她,“还记得几个月前在秦家见面那次吗?年检负责人的行程,将由秦氏全程陪同。”
她一字一句道,“六号那晚,接电话的人,是我。”
很可惜,她没在沈满知脸色看到其他的表情。
但并不能说没有用,她也没想着对方回应,识趣地离开了。
贺兰黛的人撤离后,停车场也空荡起来。
Ares从沈满知身后的深巷里走出来,纯黑工服踩着短靴,欧美混血的眉眼间还浸润杀气,“要追吗?”
沈满知神色微动,“撤了吧。”
Ares挑眉,朝某个方向打了个手势。
从多米尼加回来后,沈满知身边就跟了很多人,都是训练有素的组织成员,藏匿得极好。
“怎么这么多人?”
Ares噎了下,低声道,“好像不止我们的人。”
沈满知偏眸,“什么意思?”
“他们好像也是来保护您的,我也是今晚才察觉到。”
她心念一动,微微垂眸,“先回去吧。”
回到蓝湾已是晚上八点。
沈满知先给只只拌了猫粮,而后洗了手,环视了厨房一圈。
秦宴风途中打电话来说,晚上有应酬,不回家吃饭,不用等他。
她靠着岛台喝了半杯水索然无味,从储物柜里随意拿了一瓶红酒。
洗完澡出来,酒已经醒好。
只只吃饱喝足窝在猫爬架上舔毛,听见动静敏锐地抬起头,看见女主人提着酒走到落地窗前的懒人椅坐下。
那里有很松软的毛毯,在上面打滚非常惬意,享乐派大猫撑起前爪起身,腰肢柔软地下踏俯身下地,摆着尾巴蹭到了女主人垂落下来的手腕。
“喵~”
沈满知偏头,覆在它身上揉了揉,将杯中剩余的酒一饮而尽。
秦宴风回来得不算晚,合作方是个已婚的中年男人,酒过三巡,毫不掩饰地朝他身边送人。
他靠在椅子漫不经心地抽着烟,在抬眸看向那位合作方时,明明笑着眼底却粹了冰一般,“贾老板,我是已婚人士。”
可偏偏那位贾老板酒后热情高涨,丝毫没读懂他的意思,还一副“我都懂”的样子,眯着眼笑,“这出来应酬,哪有不让人陪着的道理?家有贤妻,是能理解的。”
秦宴风笑意消散,将烟落入高脚杯中,抬眼间已没了方才的兴致盎然。
烟入酒杯,意味着饭局结束。
贾老板肉眼可见地慌了,看着对方站起身连忙跟过去,“小秦总?”
秦宴风丝毫没留面子,接过旁侍递上的湿手帕净手,“合作的事贾老板另谋高就吧。”
贾老板额头瞬间冒汗,连酒都醒了几分,“小秦总您误会了,小秦总您再给我一个机会!”
夜里十点,以沈满知的作息还没睡。
满屋亮堂,秦宴风环视了客厅一圈没见到人,只看见桌上留着半瓶红酒。
直到只只迷糊着跑过来,他才朝落地窗那边走去。
沙发背后的盲区,落地窗前铺着厚厚的羊绒毛毯,躺在上面睡觉也不至于冷。
秦宴风看着蜷缩在地上睡熟的沈满知,又看了看地上空了的醒酒器和高脚杯,他微微蹙眉。
“怎么睡这里了?”
他单膝跪地正要将人抱起来,沈满知就睁开了眼,并不是清醒,而是防备。
在看清面前的人时,防备消失,她撑起身来,酒精浸润的一双眼尽是迷蒙,唯剩乖顺的模样。
秦宴风一想到她喝多了,又被她这样直白的盯着,心里难免泛起涟漪。
两人许久未亲近了。
从香江回来那晚,秦宴风顾忌着她身上有伤,克制着只是亲吻安抚,就抱着她睡了,并没有做过分亲密的事。
如今她这般娇媚,惹得他心猿意马,温柔的吻便落在她的唇上。
沈满知身体往后仰了仰,又被圈住腰肢,呼吸被瞬间夺走,让她在窒息中难得想到了贺兰黛那句话。
她一把推开了秦宴风,“你别碰我。”
秦宴风只当她是喝多了,有点小脾气,于是低声笑了下,“又不认人了?”
沈满知没说话,他捧起她的脸,原本应该满是醉意的眼,却藏着点儿破碎的委屈,水光盛在眼底,好生娇媚。
可她又分明冷着脸。
秦宴风声音轻了些,“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我抱你回房好吗?”
“不好。”
孩子气。
看样子,好像和自己有关。
于是他道歉,“说好了今晚陪你吃饭,临时有事是我不对。”
沈满知不语,但没再让他走。
他松了口气,继续道,“应酬只是吃了饭,喝了点酒,就回来了。”
沈满知仍旧不语。
他俯身看去。
原来不说话,是因为酒精作怪又宕机了,她脸颊白里透着蜜桃般的红,微垂的眼黏腻地移到他脸上。
秀色可餐。
秦宴风抱她起来时,又忍不住亲了亲。
沈满知别开脸,语速很慢,“那天晚上……”
秦宴风耐心等着她说。
“我给你打电话,是个女人接的。”
“什么时候……”
秦宴风挑眉,话音未落,就止住了。
沈满知主动给他打电话的次数不多,而他身边有女人的晚上……
只有他重返香江处理事务那晚,在下榻的酒店碰到了贺兰黛。
作为年度的考察项目,年检负责人早已在香江等候。
那晚手机落在了合作方送他回酒店的车上,是贺兰黛拿着手机敲响了他的房间门。
秦宴风眼底闪过一丝冷色,却被沈满知捕捉了去,她彻底推开了他。
他温声细枝末节交代清楚,末了又道,“我的错,应该第一时间和你说。”
可是他没有翻通话记录,完全不知道有这回事,只看到沈满知给他发的那句回多米尼加。
沈满知垂眸,推开他的手,撑着身子要自己站起来,脚步有些不稳,又靠着墙角慢慢蹲下。
秦宴风手里落空,心里又酸又涩。
时隔一个周的事,她竟只在喝多了才说出来。
这根扎在她心底的毛刺不知道让她疼了多久。
他走过去俯身凑近,“我的错,你怎么罚我都行。”
沈满知不看他,也不让他碰,靠着墙角揉了揉眉心。
红酒的度数有些偏高,她有些上头,时而清醒时而昏沉,难以分辨他话里的真假。
秦宴风听她话,没再靠近,只是神色深邃地盯着她看。
而后在她面前缓慢蹲下,单膝跪地,又跪下另一条腿,膝盖分别抵在墙角的两面墙体,将沈满知彻底圈住。
只和她隔着分寸距离。
沈满知感受到近在咫尺的气息,略微抬眸,就看到眼前这人深海般沉溺的眼神,一只手往下带出衬衣下摆,露出若隐若现的精瘦腰身,漂亮修长的食指落在金属扣皮带上。
他动作缓慢,不疾不余,西装裤因跪姿在大腿处紧绷起来,让人喉咙莫名发痒。
眉眼间的欲更是勾人。
随着“啪嗒”一声,皮带弹开,拉链下滑。
沈满知心跳到嗓子眼,根本来不及过脑子,就伸手覆在他手上,想止住他的动作。
偏偏始作俑者神情无辜,“你不让我碰你的。”
她被手下的东西顶着,又慌乱地抽离开手,怒不可遏,“秦宴风!”
“我碰我自己也不行吗?”
沈满知彻底没招了,眼尾越发红艳,她哑着声音道,“你让开。”
“然后让你一个人呆着反复想这件事,等酒醒了随便找个理由说服自己,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她有些错愕地抬头。
秦宴风手里动作缓慢,神色暧昧,说出的话却温柔又真诚。
“我不要你一个人呆着,你只会在心里把我越推越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