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白山的炼狱之火还在吞噬“山岳联队”的精锐。
几百里外的蒙满边境,另一场更加惨烈、更加钢铁碰撞的战役,在白城外围的“鹰嘴崖”要塞,轰然爆发!
鹰嘴崖,名不虚传。
陡峭的山体如同被巨斧劈开,形成一道易守难攻的巨大豁口,是扼守通往白城铁路和公路的咽喉。
日军依托山势,构筑了密密麻麻的钢筋混凝土碉堡、暗堡、反坦克壕沟,火力点层层叠叠,像一只盘踞在岩石上的钢铁刺猬。
更致命的是,一条坚固的环形铁轨环绕着主阵地!
铁轨上,一列披挂着厚重钢板、如同移动堡垒般的日军装甲列车,正发出沉闷的咆哮!
车顶上,双联装25mm高射炮放平了炮管,黑洞洞的炮口如同死神的眼睛。车体两侧,数挺九二式重机枪疯狂地喷吐着火舌!
哒哒哒哒哒——!!!
轰!轰!轰!
狂暴的弹雨和炮弹,如同钢铁风暴,疯狂地泼洒在救国军冲锋的步兵阵地上!
噗噗噗噗!
泥土、碎石、血肉…混合着被炸断的肢体,在爆炸的火光和硝烟中横飞!
“啊——我的腿!”
“班长!班长倒下了!”
“医护兵——!”
新兵们趴在刚夺取的、浅浅的弹坑里,被死死压制,头都抬不起来。看着身边朝夕相处的战友瞬间变成破碎的尸体,恐惧和绝望像冰冷的毒蛇缠绕心脏。
“操他娘的小鬼子!狗日的铁王八!”三连长赵大雷趴在一条被炸塌了半边的战壕里,帽子被打飞了,额头上被弹片划开一道血口子,鲜血糊了半张脸,他瞪着血红的眼睛,看着远处那辆在铁轨上耀武扬威、肆意收割生命的钢铁怪物,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他猛地抓起沾满泥土的步话机送话器,用尽全身力气,发出带着血沫的嘶吼:
“指挥部!指挥部!听见没有!鬼子的铁王八!太他妈凶了!兄弟们冲不上去!伤亡太大了!请求支援!请求坦克!给老子撕了这铁王八!撕了它——!!!”
吼声淹没在震耳欲聋的枪炮声中,充满了悲愤和渴望!
“龙骧”集群指挥车里,空气灼热,弥漫着机油和硝烟的味道。
步话机里赵大雷那绝望的嘶吼,像刀子一样扎进楚天鸣的耳朵。
他看着前方传回的战场态势图。
代表步兵攻击波次的蓝色箭头,在象征装甲列车的巨大红色钢铁蜈蚣面前,被死死压制在鹰嘴崖外围的开阔地,伤亡标记触目惊心!
“虎王!虎王!我是雷霆!”楚天鸣冰冷的声音在无线电频道里炸响,带着不容置疑的杀意,“看见那只铁蜈蚣了吗?给老子!碾碎它!”
“虎王收到!看老子的!”电台里传来一个粗犷、带着金属摩擦般兴奋的吼声!
进攻锋线侧翼,一处被炮火反复耕耘、布满巨大弹坑的斜坡后方。
三辆涂着灰绿色迷彩的“战虎”主战坦克,如同潜伏的猛虎,引擎发出低沉有力的咆哮,排气管喷出滚滚黑烟。
炮塔上,代表“虎王”车组的虎头标记狰狞毕露。
车长王铁柱(虎王)猛地关上顶盖,布满油污的脸上只有凶狠和亢奋:“弟兄们!加把火!送铁王八回炉!目标!鹰嘴崖铁轨!冲!”
“冲啊——!”
驾驶员老周一脚将油门踩到底!
巨大的柴油引擎瞬间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怒吼!沉重的车身猛地一震!
履带疯狂卷动!刨起大块大块的冻土和泥雪!
打头的“虎王”号如同离弦的重箭,率先冲出隐蔽点!沿着陡峭的斜坡,疯狂加速!朝着环形铁轨的方向猛冲过去!
另外两辆“战虎”紧随其后!呈品字形突击!
“战虎!是战虎!”
“坦克上来了!有救了!”
“干死铁王八!”
被压得喘不过气的步兵阵地上,瞬间爆发出劫后余生的狂吼!士气大振!
“八嘎!支那战车!拦住它!快拦住它!”装甲列车上,日军指挥官惊恐地尖叫!
高射炮和重机枪的火力瞬间调转!狂风暴雨般的弹雨朝着冲锋的三辆“战虎”泼洒过来!
叮叮当当!叮叮当当!
子弹和炮弹破片狠狠砸在“战虎”厚重的倾斜前装甲上!爆出密集的火星!如同打铁!
但除了留下一些白色的划痕和凹坑,根本无法撼动这钢铁巨兽!
“虎王”号顶着枪林弹雨,速度不减反增!履带卷起泥龙!
距离环形铁轨越来越近!
三百米!
两百米!
一百米!
装甲列车似乎也感到了威胁,巨大的车头喷出更浓的黑烟,汽笛发出刺耳的尖啸,试图加速,用侧面更厚的装甲和火力面对冲击!
“老周!给老子冲上轨道!卡死它!”王铁柱在颠簸的车舱内狂吼,眼睛死死盯着瞄准镜里越来越近的巨大车头!
“坐稳了!”老周脸上横肉跳动,猛地一打方向!
“虎王”号庞大的车身借着斜坡最后的冲势,猛地一个急转弯!履带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尖啸!
轰隆——!!!
沉重的钢铁履带,如同巨兽的獠牙,狠狠碾上了环形铁轨冰冷的钢轨!
巨大的冲击力让整个车身都剧烈一震!
履带齿!精准无比地!死死卡在了钢轨与枕木的缝隙之间!
吱嘎——!!!
令人牙酸的、金属剧烈扭曲变形的声音响起!
“虎王”号庞大的身躯,如同一枚巨大的钢铁楔子,借助惯性,硬生生将履带卡死在铁轨上!巨大的摩擦力瞬间让高速行驶的装甲列车车头猛地一顿!
车头与后面车厢的连接处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巨大的惯性让车体里的鬼子兵像滚地葫芦般摔倒!
“主炮!零距离!轰它锅炉!”王铁柱的吼声带着搏命的疯狂!
炮手早就瞄准了那巨大车头正中央、喷吐着蒸汽和黑烟的锅炉位置!
“穿甲弹!装填完毕!”
“开炮——!!!”
炮手狠狠踩下击发踏板!
轰——!!!
炮口距离装甲列车的锅炉外壳,不到五米!
粗长的炮管喷出几乎能融化钢铁的炽热火焰!
高速旋转的钨芯穿甲弹,带着撕裂一切的动能,狠狠撞在锅炉厚实的装甲外壁上!
砰——!!!
一声沉闷到极点的巨响!如同重锤砸在铁砧上!
锅炉装甲被硬生生砸出一个恐怖的巨大凹坑!装甲向内撕裂、翻卷!
但这只是开始!
穿甲弹恐怖的动能并未耗尽!它像一根烧红的铁钎,狠狠捅穿了锅炉的钢铁内壁!
轰隆隆隆——!!!!
惊天动地的爆炸!远比炮弹爆炸恐怖十倍!
锅炉内部积蓄的、数百个大气压的滚烫高压蒸汽和炽热的煤炭,如同被释放的地狱岩浆,狂暴地找到了宣泄口!
整个装甲列车的车头,像一个被撑爆的巨大铁皮罐头,从内部猛地撕裂开来!
炽热无比的白色蒸汽混合着燃烧的煤块、扭曲的金属碎片、以及锅炉内鬼子的残肢断臂,如同火山喷发般,从破口处狂暴地喷涌而出!瞬间笼罩了方圆数十米!
嗤——!!!
恐怖的蒸汽尖啸声压过了战场上所有的枪炮!
灼热的气浪横扫一切!离得近的鬼子兵瞬间被烫熟!发出非人的惨嚎!
“虎王”号坦克首当其冲!被狂暴的蒸汽和冲击波狠狠掀动!车体发出痛苦的呻吟!观察窗瞬间被喷溅的煤渣和血肉糊满!一片血红!
“成了!哈哈哈!铁王八开膛了!”步话机里传来赵大雷狂喜到变形的吼声!
蒸汽的帷幕尚未散去!
几个如同鬼魅般的身影(工兵爆破组),早已借着爆炸的掩护和弥漫的蒸汽,从侧翼匍匐着冲到了瘫痪的装甲列车底部!
他们动作快如闪电,将一块块特制的、如同黑色口香糖般的粘性炸药,狠狠拍在连接车厢的巨大钢铁链扣和关键轴承部位!
嗤啦——!
导火索被点燃!
“撤!”爆破组长低吼!
几人连滚爬爬地冲出车底!
轰!轰!轰!轰——!!!
沉闷的爆炸在列车底部响起!
威力不大,却精准无比!
崩!崩!崩!
粗壮的钢铁链扣被生生炸断!沉重的轴承被炸得变形脱位!
失去了关键连接和支撑,加上车头被毁带来的巨大扭力,装甲列车中间几节沉重的武装车厢,如同喝醉的巨人,猛地向一侧歪斜!
嘎吱——轰隆——!!!
在令人头皮发麻的金属扭曲断裂声中,几节车厢狠狠地从铁轨上侧翻下来!重重砸在地上!掀起漫天烟尘!
钢铁堡垒,彻底瘫痪!变成一堆扭曲的废铁!
“杀——!!!”步兵阵地上,爆发出震天的怒吼!
“冲啊!拿下鹰嘴崖!”
“为死去的弟兄报仇!”
赵大雷第一个跳出战壕,挥舞着驳壳枪,带领着被压抑了太久的步兵浪潮,如同决堤的洪水,朝着失去了装甲列车掩护、暴露在火力下的日军主阵地发起了决死冲锋!
就在这时!
咻——轰!!!
一发精准的日军75mm山炮炮弹,带着凄厉的尖啸,狠狠砸在了刚刚立下大功、却被蒸汽熏得晕头转向、装甲上还沾满血肉和煤渣的“虎王”号侧面!
轰隆——!!!
巨大的火球腾起!
“虎王”号沉重的车身猛地一跳!侧面的附加履带和负重轮被炸得粉碎!浓烟和火焰瞬间从破口处窜出!
“车长!老周…老周不行了!”
炮手带着哭腔的嘶喊从内部传来,浓烟呛得人睁不开眼。
王铁柱被震得七荤八素,耳朵嗡嗡作响,他挣扎着推开被震裂的顶盖,探出半个身子。
浓烟滚滚,视线模糊。
他看到驾驶员老周的位置一片狼藉,鲜血染红了操控台。炮手满脸是血,正在拼命想拉开老周。
更让他心胆俱裂的是,前方步兵冲锋的道路上,鹰嘴崖主堡侧面一个极其隐蔽的射击孔里,一挺之前未被发现的九二式重机枪,正喷吐出致命的火舌!
冲在最前面的赵大雷和十几个战士,如同被割倒的麦子,瞬间倒在血泊里!
“妈的!暗堡!”王铁柱目眦欲裂!他想调转炮塔,但坦克受损严重,炮塔转动机构发出刺耳的卡死声!
“快!告诉步兵…西侧…西侧山崖根…有个被炸塌的缺口…能绕过去…炸掉暗堡…”炮手挣扎着,用尽最后力气指向一个方向。
王铁柱猛地回头!
只见炮手胸口被一块灼热的弹片穿透,鲜血汩汩涌出,脸色惨白如纸,眼神已经开始涣散。
他沾满鲜血和油污的手,颤抖着,用尽生命最后一点力气,在布满弹痕、滚烫的坦克装甲上,用力地、一笔一划地画出了一个指向西侧的巨大箭头!
指尖在钢铁上拖出长长的、刺眼的血痕!
“从…从西侧…冲…”
炮手的声音微弱下去,带着无尽的不甘和最后的期望,死死盯着王铁柱,“队长…冲…冲…”
话未说完,头猛地垂下,手臂无力地滑落。
只有那个用鲜血画在装甲上的巨大箭头,在硝烟和火光中,显得无比悲壮而醒目!
“兄弟——!”
王铁柱发出一声野兽般的悲嚎!眼泪混合着脸上的血污和油灰滚落!
他猛地抓起车内的步话机,用尽全身力气,声音嘶哑如同泣血,对着所有频道狂吼:
“所有步兵!听我命令!西侧!看老子的坦克!箭头方向!山崖根!有缺口!冲过去!炸掉狗日的暗堡!给赵连长报仇!给死去的弟兄报仇——!!!”
吼声如同垂死巨兽的咆哮,穿透战场!
冲锋的步兵们猛地抬头,看到了那辆冒着浓烟烈火、装甲上画着巨大血色箭头的“虎王”号!
看到了那无声的指引!看到了那用生命换来的生路!
“冲啊——!跟狗日的拼了——!”
“为虎王报仇!为赵连长报仇!”
更加狂暴的怒吼声响起!幸存的步兵如同被注入狂暴的怒血,无视头顶横飞的子弹,赤红着眼睛,朝着血色箭头指引的西侧缺口,发起了更加决绝的冲锋!
王铁柱看着汹涌扑向西侧缺口的步兵洪流,脸上露出一个混合着血泪和快意的狰狞笑容。
他最后看了一眼牺牲的战友,猛地缩回炮塔,用尽力气转动唯一还能勉强操控的并列机枪枪口,对准了那个夺命的暗堡射击孔!
“小鬼子!爷爷送你上路!”
哒哒哒哒哒——!!!
机枪喷吐出复仇的火焰!死死压制住射击孔!
为冲锋的步兵,争取最后几秒宝贵的时间!
哈尔滨。“饿狼”巢穴最深处的密室。
松本二郎跪坐在冰冷的地板上。
面前,没有矮几,没有生鱼片,只有一台连接着最高级别战地电话的电台,和一张被血红色标记覆盖的满洲地图。
他穿着整齐的和服,头发梳得一丝不苟,金丝眼镜反射着幽光,脸上是一种近乎病态的平静。
但那双浑浊的黄褐色瞳孔深处,却燃烧着足以焚毁一切的疯狂火焰。
“铁棺…已就位…”他对着话筒,声音轻柔得像情人的呢喃,却带着令人骨髓冻结的寒意,“目标…长白山…3号备用集结点区域…锁定…”
“松本机关长!请确认指令!”话筒里传来一个冰冷、毫无感情的声音。
松本二郎嘴角缓缓咧开,露出白森森的牙齿,如同择人而噬的毒蛇。
“确认…”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玉石俱焚的尖利和狂喜,“执行‘铁棺’!净化程序!启动——!!!”
他猛地按下了电话机旁一个猩红色的按钮!
按钮深深陷了下去!
密室里,红灯疯狂闪烁!发出尖锐到刺耳的蜂鸣!
毁灭的齿轮,开始转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