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 老鼠的智慧
鼠群,下水道都市。
粘稠腥臭的红色液体从门缝下方流出,汇聚在道路中间浅浅的水道中。几名獐头鼠目的诺斯费拉图氏族吸血鬼毫无形象地趴在地上,一边像条狗一般舔着那些混杂着臭水的红液,一边抬起贪婪的眼眸,看着那紧闭的铁门上方泛着柔和黄光的铁栅,似乎想冲进去饱尝一顿鲜红的源头。
“婷。”
持剑靠在门边的蛇莓感受到了视线冷哼一声,宵小们的鼠目立刻收敛了起来,纷纷转过脸去假装在忙活自己的事情。
手术室———不,在奥德莉雅的眼光中,这里更像是一处行刑室,或者更糟糕的,屠宰室。
挂在横梁上的生锈肉钩和陈列在墙壁边上的各类形状怪异的铁器,以及地面上洗不净的血渍似乎都能证明这一点。房间中央是一张有些陈旧的躺椅,破烂的皮革上渍满了黄黄的油垢,法师在新大陆的乡间牙科诊所见过这种样式的躺椅,
患者会仰躺在上边,两条腿分开,手、脚、腰部、脖子和脑袋都被结实的拘束带固定着,以防止患者在那没有麻药的拔牙手术中因剧痛因剧痛而过度挣扎。
茉莉纳家族并非每一人都有成为法师的才能,奥德莉雅的父母都只是普通的农场主,小时候她就在镇上那家牙科诊所里拔过齿,那可真是一场不堪回首的记忆。
据说这样的椅子还会被用来接生,母亲是不是在一张类似的椅子上生她下来的,这就不得而知了。不过此处的吸血鬼显然只是把这拘束椅当成了束缚实验体的器具,天生身怀血肉变异诅咒的诺斯费拉图总会试着引导身上的异变,当然,最好能在其他人身上先做做实验。
患者,特蕾莎此时正躺在手术椅上,椅子上原本的拘束装置早已被扯碎,作为替代,一圈铭刻着赤红咒文的绳索将她仰躺着牢牢捆在了位置上,她瞪红了眼睛,宛若野兽般拼命挣扎着,却怎样也无法动弹分毫。
麻药的效果不甚理想呢,奥德莉雅耸了耸肩,将注射一空的针筒随手丢进了垃圾桶中,看了一眼缠在猎人身上愈绑愈紧的捆绳,这玩意是鼠群们制服其他吸血鬼用的,倒是挺好使。
法师将魔女帽挂在了墙边明晃晃的铁钩上,缓缓吐了口气一一所幸她今天要做的手术并不需要开膛破肚。转头看向一旁站在输液架上俯瞰着两人的幻惑鸦,后者立刻朝她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准备好了。
幸运的话,就不需要见血,
奥德莉雅深吸一口气,素手绕过对方那张被绳索捆着,却依旧牙咧嘴、喷着唾液的嘴巴,轻轻按在了她的额头上,将魔力注入其中。而特蕾莎的反应立刻激烈了十倍,像被刺激到了的穿着拘束服的狂躁症患者般疯狂扭动了起来。
幸好绳索绑得足够紧,她的挣扎并没起多大的作用。
“喷一一你冷静点,特蕾莎小姐。”奥德莉雅不满地咂了咂舌,脾睨着冷冷地瞪了发疯的特蕾莎一眼,“我可是在怀着无比仁慈的心情对你伸出援手呢,猎人。不——埃莉丝的青·梅·竹·马·小姐!”
“吼·——.”
“呵呵,开玩笑的。”法师的眼神很快柔和了下来,侧过头去看了眼幻惑鸦,“批评家,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嘎哑!”
批评家从输液架上跳到了特蕾莎的枕边,犹豫了片刻后开口道:“第三司辰的幻术,效果很强,但设置的方式太草率了!很好,我能解决它!首先把魔力灌入这边一一”
在法师与幻惑鸦紧张手术中的同时,相隔不远处的地下都市中心,悬於水道上方的高塔,名曰“鼠巢”的鼠群之主寓所内,埃莉丝和洛斯戈坐在什拉米对面,三人面前都放着一杯在黑暗中荧荧发亮的真菌酒,除了正好奇地品味着酒味的拳击手外,另外两人的酒水都没有动过的痕迹。
什拉米双手搭在桌面上,注视着那条趴在桌子中间的蛇,以及它在信纸上撰写的内容。
“—上古耆宿,果然如此么。”看着纸上的内容,情报总管长叹了口气,将身体靠在椅背上往后方扬了扬,视线上扬看向漆黑的天板,“那天晚上我就感觉到有什么不对了,有什么不得了的东西被释放出来了道林那家伙说只是夫人解放了能力,我并不相信他。”
“不过没想到,竟然是上古耆宿,传说中的太古者十三氏族的起源。”
她握紧了拳头,又将身体摆了回来,椅子腿砸在脏兮兮的木地板上发出了“眶!”的响声,“而且他居然保持着理智嗯,至少是某种程度的理智,没有被饥渴完全掌控,将整座城市夷为平地。”
“—上古书宿有这么麻烦吗?”又一次听闻“上古耆宿”这个词跟“血流成河”绑定在了一起,埃莉丝不由得挑了挑眉,她对强大超自然生物的印象还停留在午夜屠夫事件中从天而降的“天使”,以及怒涛双塔内部那藏匿在黑暗中的独眼猛兽身上。
无论是哪一个危机,她们都顺利渡过去了,这次事件除了侦探变成了一条蛇外,又跟以往有什么不同呢?
“麻烦?哼,这么说吧,人类。”什拉米抬起了一条胳膊,眼神中满是不屑地瞪向警督,“我杀十个你就像捏死一只蚂蚁那么容易,夫人认真起来的话,杀十个我也差不多就这个难度。而上古耆宿最接近该隐的他们大概可以像捏死我一样轻松捏死十个夫人。”
似乎是为了彰显自己话语的可信度,她绷紧脸,配上了一副凶狠的表情。
好吧,这家伙肯定夸张了。埃莉丝内心对自己说。
“只要他还是万全状态的话,不过看样子是不太可能了。”什拉米撇了撇嘴,从她那几乎开裂到耳根的狞裂口中伸出了猩红的舌头,舔了舔她的嘴唇,“他占据了夫人的躯壳,收缩了自己的力量以抵抗饥渴的侵蚀。但即便如此,即便他不能发挥全部实力,他依然足够危险。”
你跟他见过面了吗?侦探蛇在纸上写道。
“见过了,但只有一次。”情报总管翘起二郎腿,喝了口酒后挑了挑眉,“只有最开始那一晚,之后他就不再露面了,恐怕只有道林那家伙知道他的行踪。说起来..你竟然还活着,哼.—
你这种状态还算是活看么?”
什拉米嘴角勾起了个骇人的微笑,右手举起酒杯挡在面前,猩红的眼眸透过萤光色的酒液看向侦探蛇,“司辰的无魂者—真有趣。我听闻过你们的战争,但从未听闻过你们的胜者·除了那些传说中的。”
诸如吸血鬼这类长生种们多少都有听说过无魂者的战争,都似乎都没表现出太强大的兴趣。
安杰丽卡刚开始也觉得这有违常理,后来通过批评家之口才知道,这正是司辰们布下的保护装置,强大的不朽存在们几乎都会下意识地将“无魂者战争”视为某种程度的儿戏,这样一来这些存在干涉战争的概率便大大缩小了。
“哦·说到无魂者,对了。”
什拉米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地眨了眨眼睛,“眶!”地将喝乾了的空酒杯砸在桌上,一双暗色的红瞳突然亮上了几分,“无魂者,我已经见过其中一位了,除了你之外的另一位!就在几天前,她主动找到了我!”
[她?]侦探蛇吐了吐蛇信子,是那位雾霭的无魂者么?
“对,就在几天前,她突然出现,轻松打倒了我几名手下后,突然对我提出了几点建议。”什拉米竖起了三根手指,“一,不要相信道林;呵呵,虽说我本就不打算相信他就是了。第二,这个提议实际上帮了我,还有你们一个大忙一一不要杀了那名发疯的猎人,她还有用处。”
“第三。”她收起了最后一根手指,表情变得严肃了起来:“她就埋藏在她离开的地方。”
[什么意思?]
“我也想知道呢,我讨厌猜谜。”什拉米摊开双手耸了耸肩。
那你是怎么知道她是一名无魂者的?]
“无魂者?哦,那是她自己说出来的。”情报总管将手肘撑在桌面上,用手掌摸了摸自己光洁的下巴:“她很礼貌地进行了自我介绍,这也是我没有立刻将她切成碎片的原因。大概是这样说的吧一一”
说着她站起来身来,稍稍躬身,双手装模作样地捻起了自己并不存在的裙摆,行了个整脚的礼仪后捏着嗓子道:“很高兴见到你,安杰丽卡·温德,饲鸦的魔女小姐。我是第六司辰一一审判的无魂者,贾斯塔·光照。”她表情僵硬地说着,像是上了发条的人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