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里只剩下雪茄燃烧时细微的“嘶嘶”声。
“哦?”吴当终于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得仿佛从地底传来,“还有人……给过你同样的忠告?是谁?”
他的语气听起来似乎只是随口一问。
但何垚捕捉到了他眼底那一闪而逝的探究和警惕。
以何垚对吴当的了解,他是绝不允许有超出他预料的人和事出现的。
何垚故意卖了个关子。
端起桌上的茶水轻轻吹了吹,抿了一小口。
动作从容不迫,仿佛真的只是在和老朋友闲聊。
马林在旁适时地娇笑一声,又往何垚身上靠了靠。像是在撒娇,“哎呀,阿垚,你就别卖关子了嘛。看把吴当老板好奇的……”
他这话看似在催何垚,实则是在给吴当施加心理压力。
仿佛已经完全牵动了吴当的情绪。
何垚放下茶杯,目光平静地迎向吴当,“说起来,那人吴当老板应该也认识。
就是前几天还在香洞风头无两的尹先生。只可惜如今……世事难料啊。”
吴当夹着雪茄的手指猛地一颤。
一截长长的烟灰掉落在桌面上。
“哼,不自量力!”吴当这话不知道是指何垚,还是指的尹先生。
不过何垚并没追问。
他此刻根本不在乎。
如果自己只能有一次向吴当提问的机会,那一定是阿坤的去向。
与此同时,无数个念头在吴当脑中飞速闪过,让他对何垚的判断瞬间变得复杂和不确定起来。
他发现眼前这个自己当年从矿区亲手带出来的年轻人,早已不是当初任由自己拿捏的软柿子。
何垚将吴当的反应尽收眼底,知道自己的心理战术起了效果。
同时也基本确定,不管吴当如今看起来多牛13。对于自己身后的邦康他也还是忌惮的。
何垚见好就收。
不再继续深入,反而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有些唏嘘,“说起来,真是可惜了尹总……原本还以为能和他好好合作,共同为邦康做点实事。
没想到他……唉,做人还是踏实点好。走歪门邪道,终究是不长久的。吴当老板,你说是不是?”
他这话简直是杀人诛心。把自己撇清,又暗戳戳影射了吴当也在搞“歪门邪道”。
吴当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他猛地吸了一口雪茄,烟雾缭绕中,他的眼神阴鸷得可怕。
良久,他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声音冰冷彻骨,“阿垚,你确实和以前不一样了。翅膀硬了!”
何垚微微一笑,毫不退缩,“人总是要成长的。说起来,还要多谢吴当老板当年的‘栽培’才是!”
两人之间的对话充满了机锋和暗流。
每一句都在试探、攻击、防御。
马林在一旁看似漫不经心地把玩着自己的头发,实则全身的神经都紧绷着,随时准备应对任何突发状况。
闻言他开口道:“吴当老板对阿垚的知遇之恩阿垚可是时常挂在嘴边的。这也是乌雅长官看重阿垚的一个重要原因。”
反正一时半会儿吴当也不知道乌雅是哪个。
但长官两个字的分量,够吴当掂量掂量的。
别以为他们自己靠上克钦这棵大树,就可以为所欲为。
吴当沉默起来,不得不重新评估眼前的局势。
他知道,今天想用简单的恐吓让何垚屈服或者直接下杀手,已经是不可能了。
这个年轻人,比他想象的要难缠得多。
他缓缓将雪茄摁灭在烟灰缸里,身体向后靠进宽大的皮椅里,摆出了一副送客的姿态。
“看来阿垚你是铁了心要在香洞这潭浑水里搅和了。我只能说,人各有志。但我还是要再提醒你一句,香洞的水,比你想象的要深得多、也冷得多。小心……别淹死在里面。”
这是最后的警告,但也透着一丝无可奈何的妥协。
何垚知道今天的“叙旧”到此为止了。
他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语气依旧从容,“多谢吴当老板提醒。水深水浅,总要蹚过才知道。告辞了。”
说完,他不再多看吴当一眼,转身就向外走去。
马林也跟着站起身,依旧挽着何垚的胳膊。
黏黏糊糊的样子,像是不把吴当气死不罢休。
直到书房门彻底关上,吴当才猛地一拳砸在桌面上。随后将桌面上的东西一股脑扫到地上。
好一会儿之后,他露出一个冷笑。拿出手机拨打出去一个号码。
和要跟马林走在回程的路上。
马林已经收起了那副娇媚的样子。一边走一边骂骂咧咧,“竟然让我们自己走回去?这是人能干出来的事?吴当这个孙子!我他xxxxxx”
何垚心里有事,根本无暇顾及此刻。
刚才那场无声的较量,看似他占了上风。实则凶险万分,每一步都走在刀尖上。
“不过,也不是全无收获。”何垚眼神微凝,“至少,我们确定了一件事……”
马林看向他。
何垚缓缓道:“做个排除法。如今在香洞的这些势力。去掉邦康、再去掉掸邦、剩下的也就是可克钦了……”
而且,何垚有一种感觉。
虽然吴当在无声的利用阿坤做牵制自己的绳。可他似乎并不愿拿到明面上摊开来说。
这是为什么呢?
马林点了点头,“那倒是。这狐狸仗了老虎的势,气场还真有那么点儿压人。”
何垚感到一阵疲惫,低声道:“反正确定了他暂时不敢动我们。总是好事。”
“邦康?还是掸邦?”马林问道。
何垚摇头,“都有。其中也有你的原因。”
马林无所谓地摆摆手,“小意思!不过,这梁子算是结下了。接下来,他明里暗里的手段肯定不会少。”
“我知道。”何垚的眼神重新变得坚定,“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反正就算没有香洞这档子事,也是不死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