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在苏夜凛的注视下,那些翻涌的情绪就像是被一座冰山强行镇压,最终只化作了沉重的呼吸。
他知道红姐的脾气。
她从不关心过程中的情绪纠葛,她只要结果和事实。
深吸一口气,龙傲天强行压下心头的翻江倒海,用一种近乎屈辱的语调,开始飞快地叙述。
“……闽川突然出现,他变得很强,强得不像话。
我的龙炎对他完全没用,他只用了一招,我就……”
他说不下去了,承认自己的惨败,比杀了他还难受。
苏夜凛没有催促,只是静静地看着他,那眼神仿佛在说:继续。
龙傲天闭了闭眼,再次开口时,声音已经沙哑了许多。
“杨子龙为了保护我,和他对上了。
他们两个僵持的时候,‘灭罪世’的影突然出现。
那个老东西想坐收渔利,挑拨他们先杀了杨子龙。”
“灭罪世代?”苏夜凛的眉梢几不可查地挑了一下,“他一个人?”
“对,就他一个。”龙傲天点头,脸上闪过一丝狠厉,“那个老杂碎被圣皇巅峰的毛闽川废了一条胳膊,本来已经不足为惧。
但就在毛闽川和杨子龙准备分出胜负的时候……出事了。”
说到这里,龙傲天的眼神中,第一次浮现出发自内心的惊悸和一丝困惑。
“空间……裂开了。”他似乎在努力寻找准确的词汇,“就在安全屋的正中央,凭空出现了一道裂缝,然后整个空间都碎了,像镜子一样。”
“从里面……出来一个女人。”
“什么女人?”苏夜凛终于坐直了身体,那双丹凤眼中,第一次透出了一丝锐利的光。
“不知道。”龙傲天用力地摇头,那段记忆对他来说就像一场光怪陆离的噩梦,
“我只记得无数黑色的玫瑰花瓣,还有一股……很香,香到让人恶心的味道。
影长老那个老东西看到她,就像老鼠见了猫,直接跪下了,喊她‘吾主’。”
“我听到影长老提到了一个词……”龙傲天努力回忆着,“他说……‘七大罪’。”
“七大罪……”苏夜凛轻声重复着这三个字,眼神变得前所未有的凝重。
她站起身,在房间里缓缓踱步,高跟鞋踩在厚厚的地毯上,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那个女人,应该就是七大罪之一的‘色欲’,贞子。”
龙傲天补充道,语气中带着几分不确定,
“我最后看到的画面,是她好像对毛闽川很感兴趣,说他是什么‘完美的雏形’。
然后我就撑不住,晕过去了。醒来之后,就在这里了。”
他一口气说完,整个人像是被抽空了力气,剧烈地喘息起来。
整个房间,再次陷入了死寂。
苏夜凛停下了脚步,她走到昏迷的毛闽川身边,蹲下身,仔细地审视着他。
她的目光,最终落在了毛闽川的脚踝上。
在那里,有一道由纯粹的黑色能量构成的锁链,若隐若现,一端缠绕着他的脚踝,另一端则没入虚空,不知通往何处。
“欲望之锁……”苏夜凛伸出纤长的手指,却没有触碰,只是隔空感受着那锁链上残留的气息,
“这是贞子的标记,用来锁定她的‘藏品’。但是……”
她的眼中闪过一丝奇异的光芒。
“这标记,虚有其表。更像是一个不甘心的‘已阅’图章,而不是真正的束缚。
她看上了他,却没有‘吃’掉他,甚至没有把他带回自己的巢穴,只是把他和你们扔在一起……有意思。”
她站起身,转头看向龙傲天,嘴角忽然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看起来,藏着一个连‘色欲’都不敢轻易下嘴的雏形。”
龙傲天一愣,没明白她话里的意思。
苏夜凛也没打算解释。她重新走回沙发边,拿起自己随意放在那里的风衣。
“红姐,我们现在怎么办?”龙傲天急切地问道,“要去救杨子龙吗?还有赵真。”
苏夜凛的话语像一盆冰水,浇熄了龙傲天心中最后一点燃烧的怒火,只剩下冰冷刺骨的现实。
“救?”苏夜凛的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眼神像是在看一个不懂事的孩子,
“用什么救?用你这条废了的胳膊,还是用你那颗被轻易碾碎的自尊心?”
龙傲天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反驳不出来。
苏夜凛没有再看他,转身走向门口,只留下一句冷硬的命令。
“待在这里,疗伤,恢复你的力量。
在我回来之前,不要做任何多余的事,尤其是蠢事。”她的声音顿了顿,隔着门板传来,带着一丝警告的意味,
“别忘了,你现在连当诱饵的资格都没有。”
门被轻轻带上,将龙傲天所有的不甘、屈辱和咆哮,全都锁在了这间华丽的休息室里。
他死死地攥着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渗出的血,却远不及心中那道伤口来得疼痛。
……
意识回归的过程,不像龙傲天那般充满了尖锐的痛楚,更像是在深海中缓缓上浮,周遭的压力一点点减轻,耳边的嗡鸣渐渐清晰。
杨子龙的眼皮动了动,首先感知到的是体内三种力量的紊乱。
光明、恶灵、恶魔,这三股本该在他体内相生相克、维持着微妙平衡的能量。
此刻像三条互相撕咬的毒蛇,搅得他经脉隐隐作痛,四肢百骸都透着一股深深的疲惫。
他睁开眼,没有立刻起身,而是习惯性地先评估现状。
这是一间陌生的房间,不大,陈设简单,只有一张床和一张桌子。
没有窗户,唯一的门是厚重的金属材质,透着一股监狱般的气息。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味,混合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香气,与龙傲天所在的房间截然不同。
旁边还躺着一个人,是赵真。
他脸色惨白,胸口有轻微的起伏,显然还处于昏迷中。
自己、赵真……都被抓了。
杨子龙心中一沉,视线缓缓移动,最后定格在房间的角落。
那里坐着一个人。
毛闽川。
他背靠着冰冷的墙壁,双膝微屈,那杆曾碾碎龙傲天尊严的冰狱枪就静静地放在他手边。
他没有昏迷,甚至看起来毫发无伤,只是脸色泛着一层不健康的灰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