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灵鹫宫山门,但见云海翻涌,群山如黛。李清露沿着青石小径缓步而行,忽见不远处一株千年古松下,立着个白衣胜雪的身影。慕容复斜倚松干,腰间别着一支温润玉笛,正翘首望向山门方向。晨光透过松针间隙,在他衣袂间洒下斑驳光影,恍若谪仙临世。
“清露!”慕容复见她现身,眼中闪过喜色,快步迎上前来。他今日特意换了件月白云纹锦袍,发束玉冠,更显得面如冠玉,风度翩翩。慕容复声音温润,目光在她脸上流转,“让你受累了。”
李清露见他这般打扮,心头微甜,面上却故作淡然:“让慕容公子久等了,奴家在此谢罪。”话音未落,一阵山风掠过,她不由得轻颤一下。
慕容复立即解下自己的白狐裘披风,细心为她系上:“峰顶风大,你该多穿些。”指尖触到她冰凉的手背,他顺势握住,蹙眉道:“手这样冷,可是在石洞中待得太久?”说话间,已运起内力,一股温润真气自他掌心渡来。
李清露嫣然一笑,将瑶琴递了过去:“慕容公子相邀,岂敢推辞。”
慕容复接过瑶琴,触手只觉琴身温润,隐隐还带着她怀中的余温。
“慕容公子,”她抬眼望向他,眼中带着几分娇嗔,“你为何偏要选在缥缈峰顶相见?那里终年积雪,寒风刺骨,可不是个说话的好去处。寒眼灵鹫宫,难道就没有更适宜相会的地方么?”
慕容复微微一笑,目光望向云雾缭绕的山巅:“峰顶虽寒,却是天山最高处。在那里,可以俯瞰整个灵鹫宫,远眺云海翻涌,日照金山。更重要的是——”他声音渐低,“那里只有你我二人,再不必理会世俗纷扰。”
李清露闻言,脸上飞起两朵红云。她自然明白慕容复话中深意。自她接任灵鹫宫主以来,宫中虽以她为尊,但终究还有不少童姥旧部。有些话,在宫中确实不便明说。“既然如此,那便依复郎。”她轻声应道。
二人并肩而行,沿着蜿蜒山径向上走去。起初山路尚算平坦,越往上行,越是崎岖难行。李清露身负北冥神功,内力早已臻至化境,这等山路对她而言如履平地。但她心细如发,察觉慕容复气息微乱,便故意放慢脚步,时不时还要他伸手相扶。
“复郎,这段路好生难走。”她故作喘息,伸手拉住慕容复的衣袖。
慕容复不疑有他,只道她内力虽厚,轻功却是不济。他自幼苦练家传轻功“凭虚临风”,在这险峻山路上反倒游刃有余。见李清露依赖自己,他心中不由升起几分得意,伸手握住她的柔荑,细心引导她前行。
“小心些,”他温声提醒,“这段路积雪甚厚,底下怕是结了冰。”
李清露感受着他掌心传来的温度,心中暗笑。这几年常居灵鹫宫,对这里的一草一木都了如指掌,岂会不知哪里路滑?但见慕容复如此关切,她也乐得装作不知。
又行了一炷香时分,山路越发陡峭。慕容复索性将瑶琴背在身后,一手扶着李清露,施展轻功向上掠去。他身形飘逸,宛若白鹤展翅,几个起落便已攀上数丈。
李清露暗暗称奇,心道:“慕容氏‘凭虚临风’果然名不虚传。若非我北冥神功有成,真气充沛,单论轻功,怕是还要逊他一筹。”她心念电转,脚下故意一个踉跄,“哎呀”一声,整个人向崖边滑去。
慕容复大惊,急忙回身相救。他左足在崖壁上一点,右手疾探,已揽住李清露的纤腰。二人身形在空中一转,稳稳落在一块突出的岩石上。
“没事吧?”慕容复关切问道,却见怀中佳人笑靥如花,哪有半分受惊的模样?
李清露眨了眨眼:“有复郎在,我自然无事。”
慕容复这才醒悟她是故意试探自己武功,不由苦笑摇头。但美人在怀,幽香扑鼻,他也舍不得立刻松开。
又过了半个时辰,二人终于登上缥缈峰顶。但见四周云海翻涌,远处雪山连绵,在朝阳映照下熠熠生辉,果然如慕容复所说,是个绝美的所在。
峰顶不大,正中立着一座石亭,不知是何年何月何人所建。亭上覆盖着厚厚的冰雪,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光芒,更添几分仙气。
“好美!”李清露不禁赞叹。她虽久居灵鹫宫,但为了大业,很少来到这绝顶之上。
慕容复目光悠远,似在回忆什么:“前几日我与童姥、李前辈在此比试武功,也是这般景象。不过那时是深夜,月光下的云海别有一番风味。”
李清露闻言一怔:“你与姥姥在此比试过?”
慕容复点头:“当时你在闭关,我修炼《太虚化气诀》小有成就。童姥的八荒六合唯我独尊功,李前辈的白虹掌力,都让在下大开眼界。”他语气平静,眼中却闪过一丝复杂神色。
李清露何等聪慧,立时明白当年那场比试,慕容复定然是落了下风。她不便多问,转而望向远处。
此时朝阳已经完全升起,万道金光洒在云海之上,变幻出瑰丽奇景。更远处,一座雪峰在日光映照下,竟呈现出纯金之色,宛如天宫仙境。
“这便是‘日照金山’了。”慕容复轻声道,“据说只有有缘人才能得见。”
李清露凝望这壮丽景象,心中却是波澜起伏。她想起自己如今已是灵鹫宫主,西夏公主,将来更要问鼎天下。这缥缈峰虽高,终究不过是弹丸之地。他日她君临天下,四海皆在掌握,又何须留恋这一峰一岭?
慕容复见她出神,以为她被美景所迷,也不打扰。他目光扫过云海,忽然想起姑苏家中的表妹王语嫣。若是此刻陪在身边的是她,是否又会是另一番光景?这个念头甫一出现,他立即暗自摇头。大业未成,何以为家?待他日光复大燕,什么样的美景美人不可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