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邓总手指轻敲桌面，向李钰英表示谢意，端起水杯缓缓喝了一口，情绪好像渐渐稳定下来。
“邓将军素来治军严格、忠勇刚正，同时执事惟谨、以身作则、爱护士兵，在军中享有极高威信。”
“面对外国列强的挑衅和侵凌，邓将军力主抗战。”
“他常说，人谁不死，但愿死得其所尔，深为军中广大将士敬重。”
“一八九四年，朝鲜爆发东学党起义，朝鲜政府军节节败退，被迫向宗主国清朝乞援。”
“清政府派军前往朝鲜，协助朝鲜政府平乱。而日本趁机也派兵到朝鲜，蓄意挑起战争，目的是吞并朝鲜，进而侵占中国领土。”
“日本侵略军蓄谋已久，突然袭击中国运兵船和北洋水师，对中国不宣而战，这就是历史上着名的甲午中日战争。”
“那年的九月十七日，北洋水师与日本联合舰队在黄海海域突然遭遇，中日由此爆发了黄海海战。”
“这场海战，不仅是两国海军实力的较量，更是国运的生死之战。”
“然而北洋水师虽然拥有定远、镇远两艘铁甲巨舰，但在整体实力上与日本联合舰队相比，仍处于较大劣势。”
“加上慈禧挪用海军军费修建颐和园，导致北洋水师的弹药供应不足，炮弹质量低劣，战斗力大打折扣。”
“而且从数据上来看，北洋水师的总兵力只有日本联合舰队的一半，火力甚至只有日军的三分之一。”
“战况从一开始便对北洋水师非常不利。”
“日舰发射的第一批排炮，就将北洋舰队的旗舰船定远号的了望台击中。”
“正在望台上督战的北洋水师提督丁汝昌身负重伤，无法继续指挥战事。”
“接着，日舰排炮又将定远号帅旗打落，信号装置也被摧毁。”
“信号旗语无法发出，使得整个北洋舰队失去了指挥和联络。”
“为保护旗舰，邓将军果断指挥致远号主动迎敌，掩护定远冲出包围，使定远号转危为安。”
“而致远号却遭受日舰围攻，舰伤弹尽，全舰燃起大火，船身倾斜严重。”
“据从致远舰死里逃生的官兵回忆。”
“邓将军对全舰官兵说，吾辈从军卫国，早置生死于度外，今日之事，有死而已。”
“随后，毅然指挥致远号全速撞向日本军舰，却不幸中途由于船舱进水严重，致远号倾翻沉入海底。”
“邓将军与全舰官兵落入海中，他的随从抛给他救生圈，可是邓将军却断然拒绝。”
“他说，我立志杀敌报国，今死于海，义也，何求生也！”
“邓将军所养的爱犬太阳，是一条德国牧羊犬，非常有灵性，一起落水后，多次用嘴叼着邓将军的手臂和发辫，企图将邓将军拖出水面。”
“可是，邓将军却抱定与战舰共存亡的决心。”
“他将爱犬太阳的头按入水中，自己也一同沉没于汹涌的海涛之中，壮烈殉国！”
“而致远全舰二百五十二名官兵，除七人遇救外，其余全部壮烈牺牲！”
说到这里，邓总双肩颤抖，眼泪再也忍不住，扑簌簌地流了下来。
尽管看得出，邓总仍是在极力克制自己的情绪，但是内心的悲痛，使他无法再控制住自己。
或许一百多年过去了，当时壮烈的场景已经无数次在他眼前浮现，但每每回忆起来的时候，心痛的感觉仍是狂涌而出。
终于，邓总情难自禁，身体伏在桌上，放声痛哭起来。
几位年轻人面面相觑，此刻被邓总情绪感染，无不黯然神伤。
大家多年前都看过描写甲午战争的电影《甲午风云》，虽然已过了很久，但是对电影中邓世昌将军的英勇形象仍是记忆深刻，甚至还记得扮演邓世昌的演员叫李默然。
现在聆听邓总的讲述，就如同身临其境，更增加了对邓将军的敬仰。
不过，巴特尔几人并不清楚邓总是否参加了这次海战，只是记得刚才邓总说过，他自己化名方伯谦，也是北洋水师一艘巡洋舰上的管带。
但或许时间隔的太久，几人都不记得电影中有没有方伯谦这个人了。
同时，巴特尔几人心中不得不升起一股担心：“按邓总所说，邓将军就是潘德冲道长，而潘道长是丘处机道长的弟子，直观上感觉，潘道长应该与宝藏的线索有关。可是，潘道长却在海战中壮烈殉国了，那宝藏的线索会不会断了？”
只有李钰英眼神复杂地望着邓总，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是欲言又止。
李钰英拿起一包抽纸，轻轻推了推巴特尔，示意巴特尔把抽纸递给邓总。
巴特尔接过抽纸，走到邓总身边，抽了几张纸巾，轻轻放进邓总手中，劝慰道：“邓总，请节哀。我相信邓将军看到中国如今越来越强大，他的在天之灵一定会欣慰的。”
邓总这才止住了悲声，挺起身来，用纸巾擦干眼泪，有些歉意的说道：“不好意思，让你们见笑了。”
“我也相信邓将军看到中国如今的变化，他的在天之灵定会宽慰的。”
邓总双眼仰望天花板，仿佛在与邓将军的魂灵隔空对话一般。
稍顷，邓总竟然苦笑了起来：“邓将军毫无疑问必定会流芳百世，但我却不得不遗臭万年。”
说罢，竟双眼圆睁，紧咬牙关，安静的房间里都能隐约听到咬牙的咯吱声。
其他人不明所以，不知道邓总为何说出这番话，李钰英却忽然开口说话：“邓总，并不一定！”
“现代史学界对当年方将军是否临阵脱逃仍存在颇多争议，据说后来很多人为方将军鸣冤叫屈，其中有不少亲身参加当年海战的官兵！”
“是吗？！”邓总的脸庞缓缓转向李钰英，通红的双眼里竟然是百感交集。
“真的！经后来相关人员的考证，当时方将军指挥济远号英勇作战，先后击中多艘日舰，尤其重创日军主力舰吉野号，令吉野号丧失作战能力。”
“根据济远号上的官兵回忆，当时济远号虽然船头已经击毁漏水，但是方将军仍旧指挥官兵火力全开，拼命攻击日舰，并没有丝毫临阵退逃的迹象。”
“而济远号驶离战场的原因是因为突然收到致远号旗语，要求济远号立即冲出战围。”
“至于方将军被以临阵脱逃的罪名问斩，也有不同的观点。”
“一是可能被军中洋人军官因个人私怨诬陷蒙冤。”
“二是因为当时的清政府派系林立、勾心斗角，李鸿章为了保全自己，不得不为北洋水师的全军覆没找个替罪羊。”
“后来发现的多部历史文献都阐述表明方将军是被冤杀的，当时很多诗人、士大夫都作文为其蒙冤哀叹。”
“甚至一些描写方将军雄韬伟略、爱兵如子、英勇善战的歌谣，在当时脍炙人口，广为老百姓所传诵。”
“而据说济远号上的官兵听到方将军被问斩后，无不痛哭流涕，声闻数里，见者无不泪下。”
“尽管现在已无从核实，但事实上对方将军的评价却是褒贬不一，并不是一边倒地认定方将军就是临阵脱逃。”
李钰英说完，就见邓总紧闭双眼，身体微微颤抖，大颗的眼泪再次从眼角淌了下来。
但是，邓总并没有像刚才那样放声痛哭。
李钰英的这番话，似乎是让邓总如释重负，这次的落泪更像是被人理解后的释然和欣慰。
“这就够了。”邓总缓缓睁开双眼，眼睛看向李钰英，眼神中竟满是感激。
“您当时突然撤出战围，一定是另有隐情，您瞒天过海躲过了问斩？”李钰英尽量语气平和地问道。
“是的，我就是那个背负了一百多年骂名的方伯谦。”邓总已强制平复了自己的情绪，一字一顿地说道：“但我当时确实是临阵脱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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