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卡斯托利伯爵要见我。”
帝都的一处府邸内,雷吉纳里伯爵斜倚在沙发上,慢条斯理地打了个哈欠。
人老了就是容易犯困,尤其是这大中午的,阳光透过彩绘玻璃窗洒进来,暖烘烘的,更催得人眼皮打架。
他抬手捏了捏鼻梁,浑浊的眼珠转了两转,看向站在对面的事务官,他穿着笔挺的制服,腰板挺得笔直,可额角细密的汗珠却出卖了他的紧张。
“卡斯托利伯爵见你的时候什么表情?”
雷吉纳里伯爵懒洋洋地问道,指尖轻轻敲击着沙发扶手。
事务官被这突然一问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这是在打探消息呢。
两位大佬过招,他这种没势力没关系的“打工人”,最好的选择就是全盘托出。
“回禀伯爵,卡斯托利伯爵挺生气的。”
事务官压低声音,眼神飘向窗外。
“好像是有一个叛军头目突破了封锁,跑去了赫尔德兰……”
“哦?去了赫尔德兰?”
雷吉纳里伯爵挑了挑眉,终于坐直身子。
他伸手扯了扯窗帘,让更多的阳光进来,却也把自己的影子拉得更长。
“他见我女婿了?又说什么了?”
“这、这就不知道了……”事务官摇头。
“嗯……原来是这样,这倒是不奇怪了。”
雷吉纳里伯爵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慢悠悠地起身,踱步到窗边。
这座宅邸原本属于路德维希时期的一位高官,后来嘛……在从“物理意义上彻底解决了这个高官的头痛问题”后,他雷吉纳里伯爵也是丝滑地把这处产业纳入了自家名下。
他抬手招来仆人,吩咐道:
“备五辆马车,我要亲自去一趟贵族议会。”
待他坐上马车,车夫一挥鞭,车轮碾过石板路发出辘辘声响。
雷吉纳里伯爵靠在软垫上,闭目养神,心里却盘算着另一件事。
卡斯托利伯爵再强势,也得求到他头上,毕竟,能跟赫尔德兰国王搭上线的人,整个尤达帝国没几个。
等进了卡斯托利伯爵的办公室,他一眼就瞧见那位老对手正透过窗户向外张望,背影挺直,像是一柄出鞘的剑。
“好家伙,五辆马车,你是怕我派人弄死你吗?”
卡斯托利伯爵听到脚步声,头也不回地冷哼道。
“说实在的,有点。”
雷吉纳里伯爵也不客气,自顾自找了把椅子坐下,甚至还翘起了二郎腿。
卡斯托利伯爵终于转过身,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大步走到办公桌前,猛地一拍桌上的文件:
“我问你,你上回去赫尔德兰的时候,约翰交代你什么了?”
“他也没交代我什么。”
雷吉纳里伯爵耸耸肩,一脸无辜。
“不过我倒是给他提了个建议。”
“什么建议?”
卡斯托利伯爵的声音陡然拔高,像是一头被激怒的狮子。
“就是我看你处理贵族议会这些事也够忙的,你那个女婿也不想当皇帝,不如就让我外孙,也就是约翰的儿子当皇帝吧。”
雷吉纳里伯爵笑眯眯地说,仿佛只是在讨论一些家常里短。
“你!”
卡斯托利伯爵气得浑身发抖,胸口剧烈起伏,咳嗽了一阵才勉强平复下来。
他瞪向雷吉纳里伯爵,眼神里像是淬了毒。
“你怎么能这么做?他是赫尔德兰国王,你是尤达贵族!这个国家是咱们好不容易推翻路德维希才保住的,你怎么能卖、甚至是拱手送给外人!”
“你一说这个我可有话说了。”
雷吉纳里伯爵如同打开了话匣子,身体前倾,双手撑在膝盖上。
“我问你,咱们为什么要推翻路德维希的统治?不就是他路德维希想抢夺咱们的领地,不给咱们活路嘛!”
“打下来后,你领导着贵族议会成了尤达帝国的权力中枢,可你看看你现在这样,才过去三年,身体都快垮了!”
雷吉纳里伯爵继续道,语气里带着几分嘲讽。
“更关键的是,就算是你这么拼命地工作,与米特兰的战争还是没分出胜负,国内叛军倒是跟发芽了一样冒出来。你说你干这些有什么意义?”
“与米特兰的战争必须要打,而且要打赢!”
卡斯托利伯爵猛地一拍桌子,声音震得桌上的茶杯都晃了晃。
“不然后代绝对会以我们为耻!”
“得了吧!”
雷吉纳里伯爵翻了个白眼。
“咱们跟米特兰打了都快一百年了!我小时候就听着我妈讲与米特兰的战争故事,原先的当事人早就死绝了,两边家族都差不多传到第三代了。为了祖先引发的战争而继续打下去,甚至要把战争传给我们的后代,这真对他们好吗?”
他站起身,踱步到窗边,背对着卡斯托利伯爵:
“我看啊,不如早点停战。反正我们现在不是占了便宜吗?就以目前领土互相停战,然后让我那个女婿派人过来接手,他那些当官的处理事情可比咱们这边的快多了。你也好直接回家带孙子去,多好!”
卡斯托利伯爵张了张嘴,总觉得自己想说些什么,可雷吉纳里伯爵的话句句在理,堵得他哑口无言。
他盯着窗外,脑海里闪过这些年来的种种,为了推翻路德维希,他出了多少力,为了守住这来之不易的成果,他又熬白了多少头发……可如今呢?
国内叛军四起,贵族离心离德,连米特兰的战争又处于相持阶段,再这样下去,就算他死,这场仗也打不赢。
他忽然觉得,自己坚持的一切,似乎也没那么重要了。
室内突然陷入了一阵沉寂,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的鸟鸣声。
过了好一会儿,卡斯托利伯爵才缓缓开口:
“约翰那家伙开了什么条件?”
雷吉纳里伯爵嘴角微微上扬:
“尤达境内各贵族领地不变,只管辖总督辖区和帝都。官职方面,除了军事统帅和财政大臣外,你们随便挑。另外,我再给我外孙卡尔选一位拥有皇室血统的女孩……之后就没了。”
卡斯托利伯爵沉默良久,最终长叹一声:
“那你告诉约翰,他的条件我同意了。不过,得给我留个宫相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