磅礴的雨,落在九州大地,下了十天十夜。
所有修道有成的修行界大人物们,都从各自道场洞府走出,望着东方的雨幕,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孔尼走了。
任何一位踏入四转的大修行者离开,都会引起天地间的巨大异象。
这代表着修行界格局将发生巨大的变化。
寥寥两三百年之内。
南夷陵洲的大慈大悲神走了,界海之中的那位老猿走了,天地间已经缺了两个位置。
天启年的变化,在那一刻就已经显露了端倪。
可之所以修行界还是这么平静,自然是因为还有孔尼在。
凝结一洲之地亿万生灵的大神通,压得九州没有任何人敢冒犯雷池。那强大到了极点的两个本命字,可以随时将一人,甚至一个家族,一个圣地所有人抹灭。
但现在不同了,孔尼以大道为代价拯救了南夷陵洲所有生灵,自己也离开了人间。
逝者如斯夫 不舍昼夜。
一位老夫子,就此离去。
天地间,不知不觉,已经离开了三位四转之上的绝顶大修士。
三个位置,三个四转,足以改变如今九州的所有格局!
东圣洲,一座无边无际远离大陆的孤岛之上,一个赤裸上身的少年坐在一块礁石上,他盘膝望着远方,露出一个疑惑的神色,
“师父,三转和四转的区别在哪里了?若是书海不允许成神,那么他们自己又是怎么踏入四转的?”
他身边,站着一个短壮男人,身材不高,全身都隐藏在蓑衣里,腰间挎刀,听到了徒弟的话,摇了摇头道;
“三转踏入四转的方式分两种,成神或合道,过往的无数年所有大修行者都选择了成神这一种方式,因为这种方式最为简单。”
“以众生的信仰为食,凝聚不朽神身,可达不死不灭之境。”
“至于第二种合道,则要麻烦很多,简单而言是一种自己给自己增加负担的方法,提升境界后还是诸般束缚,画地为牢,肉身也无提升,最多就是战力不受束缚。”
少年恍然大悟,随后嘿嘿笑道:“如果要我选的话,我肯定选第一种成神。”
男人不知想起了什么,嘴角微翘,玩味道:“你以为天底下谁不是这么想的,一尊永生不灭的神灵活着,都是道统长盛不衰的标志,你看那南夷陵洲的夷陵神,便是如此。”
少年突然问道:“师父,那你说说是他们聪明,还是书海儒圣聪明?”
听见这话,粗壮男人摸了摸下巴,坏笑道:“嘿嘿,那还是读书人鬼点子多,天底下所有的聪明人都不敢说自己比那个老头子想得多。”
“那他为什么不选择成神呢?”少年不解:“他也傻啊?”
男人愣住了,随后陷入了沉默之中,最后朝着远方弯腰拜了拜,摇头道:“不可妄议圣人。”
当年,他因为年少轻狂,得罪书海,被那位老夫子评价有术缺德,被一指打入这无边的大海尽头,生活在孤岛之上。
这些年,他的修为和刀法早已到了出神入化的境界,性情也比当年沉稳太多,却始终不敢离开此地半步,像一个漫长无边的牢笼。
直到前些年,这个渔民的孩子,打鱼落入海中,竟靠着一块木板漂洋过海来到了此地。
那一刻,粗壮男人便意识到了什么,于是将其收为了关门弟子。
这个孩子的天赋,太强,就连他都有些惊艳。
轰隆。
大雨终于落到了这里。
看着那无边的暴雨落下,男人眼神中怔怔出神,哪怕早就感受到了,但这一刻还是显得不敢置信。
那位强到了极致的老头,竟真的就这样轻描淡写的死了?
孔尼逝,天下没人拦他了。
男人站在那里,直到那场恐怖的大雨落完,才确定了这个念头。
“我能离开了...”
粗壮男人嗓音沉闷,但还是掩饰不住其中的一丝颤音。
“师父,去哪?”
男人沉默许久,咧嘴笑道:“前不久收到了信,我要去东圣,青山,杀一个人,还当年某个地方的恩情。”
“那我呢?”
少年掩饰不住心里的激动。
男人看了他一眼,冷漠道:“该教的都教了,什么时候能够在这里学会我的刀法,就自己再离开这里,若是学不会就一辈子死在这里。”
听见这话,少年呆若木鸡,满脸绝望。
“不要啊,师父.....”
男人却没在看他,右手猛然握住腰间挎刀,向前轻描淡写一斩。
虚空破碎,一道巨大的裂缝就这样出现在了他的身前。
这个男人当年创建过一个用刀的门派,在大陆引起了不少波澜。
当然,最主要的是他的名号,被世人称为刀圣。
三转圣人的圣。
刀破虚空!
男人一步踏了进去,瞬间消失不见。
.....
青山宗。
一直很安静。
护山大阵开启,各处皆有岚峰弟子巡逻。
王小明闭关的消息传了出来,无疑是一件振奋人心的事情。
返虚之后,便是三转。
久违的青山,似乎终于要迎来一位圣人坐镇。
而这一段时间,无疑是最为关键和危险的时刻,所有弟子都格外认真,甚至已经有了牺牲的想法。
一座飘渺空灵的峰上。
刘秀秀盘膝坐在那里,云海淹没她的腰间,正在修行。
金丹境破开元婴,任重道远,在师父闭关之前,他也要努努力。
一位浑浑噩噩的老头,就坐在旁边,盯着地上的花草发呆。
忽地,他转过头,望向北方,缓缓起身,微微歪了歪头。
“孟爷爷?”
刘秀秀睁开眼睛,轻声询问道:“怎么了?”
孟子虚挠了挠头,呵呵一笑。
刘秀秀眨了眨眼睛,想起什么,从袖中拿出一盒油纸包裹的桂花糕,飞到了孟子虚手中。
头顶已经没几根毛的老人,浑浊的眸子闪过些许亮光,油纸还没撕开,就已经被他双手塞进了嘴里。
“好....好吃.....”他缓缓的道。
刘秀秀捂嘴而笑,起身用袖子随手帮他拍掉掉落在衣衫上的油迹。
孟子虚只是呆呆的看着这一幕,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片刻后,他又猛地抬头望向远方,喃喃道:“要走,要走.....”
下一刻老者轻轻点了点刘秀秀眉心,后者突然入定,盘膝坐在了原地。
紧接着他踉踉跄跄,朝着山下走去,转瞬就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