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修瑾僵在原地,指尖下意识地攥紧,连掌心被指甲掐出红痕都未察觉。
庭院里的风带着茉莉花的甜香,吹得那道白色裙摆在秋千上轻轻晃荡,可他眼中却只剩那道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身影。
“他”正站在秋千旁,伸手替慕清歌拂去发间的花瓣,嘴角噙着温柔的笑,那笑意真切得仿佛能滴出水来,与记忆里自己对清歌的模样分毫不差。
“阿瑾,你看这茉莉花,今年开得比去年还要好看呢。”慕清歌仰头看向“夜修瑾”,眼底满是细碎的星光,语气里的娇憨与依赖。
是夜修瑾在现实中从未见过的柔软。
三年前的清歌,总是带着几分女侠的飒爽,连笑都带着几分爽朗,可此刻梦里的她,却像卸下了所有铠甲,活得自在又无忧。
“是挺好看的。”“夜修瑾”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声音温柔得能融了这庭院里的暖阳,“等过几日,我带你去城外的别院,那里的茉莉花林更大,开得更盛。”
慕清歌眼睛一亮,用力点头:“好啊!我还要带着小鹦鹉一起去,它好久没飞过了。”
小鹦鹉?
夜修瑾的心猛地一沉。
那是他送给清歌的宠物,后来她说怕自己没时间照顾它,于是便把小鹦鹉给放生了。
原来在她的梦里,所有有关我们的一切,都是她未能完成的心愿。
可这样的梦哪里是美梦,这分明是用执念织就的牢笼,将她牢牢困在了这里。
他强压下心头的酸涩,想起噬魂的叮嘱,悄悄收敛了周身的气息。
于是他化作一个不能露脸的侍卫,垂首立在回廊下。他看着“自己”陪慕清歌坐在石桌旁,看着“自己”替她剥好枇杷,看着“自己”在她练剑时递上帕子,每一个动作、每一句话,都精准地踩在清歌最渴望的点上。
可越是看着,夜修瑾就越清醒——这不是真的。
真正的他们,有过误会,有过分离,有过刻骨铭心的痛,却唯独没有这般毫无波澜的“美满”。
“侍卫,”突然,慕清歌的声音传来,带着几分疑惑,“你是谁?为何要遮住脸?”
夜修瑾心头一紧,抬眼时,正对上慕清歌望过来的目光。她的眼神清澈,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似乎对这个“陌生侍卫”生出了几分好奇。
“回王妃,属下是今日新调来府里的,负责西跨院的守卫。”他压低了声音,刻意模仿着普通侍卫的语调,不敢露出半分破绽。
“新调来的?”慕清歌歪了歪头,刚要再问,身旁的“夜修瑾”却伸手揽过她的肩,语气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疏离:“许是管家安排的,清歌不必在意这些。我们刚说要去看茉莉花林,不如现在就出发?”
慕清歌的注意力瞬间被转移,笑着点头:“好啊!”她起身时,目光又不经意地扫过夜修瑾,眉头微蹙,像是在回忆什么,却终究没再说什么,跟着“夜修瑾”走出了庭院。
夜修瑾望着两人离去的背影,指尖微微颤抖。他能感觉到,那个“镜像”似乎察觉到了他的存在,方才的疏离不是错觉,而是一种无声的警告。
这个梦境在排斥他,这个由清歌执念生成的“自己”,正在守护着这场虚假的美满。
他深吸一口气,快步跟了上去。
既然已经被察觉,便不能再只做“旁观者”。
他要找机会,埋下第一个“破绽”,哪怕只是让清歌心里多一分疑惑,也是好的。
穿过月亮门时,他看到“夜修瑾”正替慕清歌整理披风,动作自然又熟练。
夜修瑾眸光一动,故意放慢了脚步,在经过石凳时,“不小心”碰掉了上面的一个茶杯。茶杯摔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里面残留的茶水溅湿了“夜修瑾”的衣角。
“你怎么做事的!”
“夜修瑾”的语气瞬间冷了下来,眼底闪过一丝厉色,与方才的温柔判若两人。
慕清歌吓了一跳,连忙拉住“夜修瑾”的手:“阿瑾,别生气,他不是故意的。”
夜修瑾垂首请罪:“属下该死,求王爷王妃恕罪。”他的余光紧紧盯着慕清歌,看着她眉头微蹙,看着她眼底闪过一丝困惑。
真正的他,纵然生气,也绝不会对一个无意犯错的侍卫如此苛责,更不会在她面前露出这般戾气。
果然,慕清歌拉着“夜修瑾”的手紧了紧,声音带着几分犹豫:“阿瑾,他只是不小心……”
“夜修瑾”深吸一口气,压下眼底的厉色,重新换上温柔的笑:“好,听你的,不怪他。”
可那笑容却比刚才僵硬了几分,落在夜修瑾眼里,满是破绽。
夜修瑾知道,第一个“种子”已经埋下。接下来,他要做的,就是耐心等待,等待这颗种子在清歌的心里生根发芽,等待她自己去发现,这场美满的背后,藏着怎样的虚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