坎特洛特的轮廓在她前方显现。这座坐落于山腰的城市沐浴在神圣的阳光中,通体发光,仿佛自身就是光。一阵轻柔宁静的微风拂过,以其幻影般的触感,撩拨着暮光感官的边缘。暮光凝视着城门,眼睛因困惑而睁得大大的。
\"怎……怎么了?\"
她是如何以及何时来到这里的?她左右张望,审视着周围的景色。一切都和她记忆中的一样;看不到一丝瑕疵。从山坡上流淌下来、拓宽形成城市主要护城河的小溪,一如既往地在她右侧,水流轻柔地拍打着岸边。小溪对岸的树木在微风中摇曳,为周遭环境增添了自己静谧的韵律。
但是……鸟儿在哪里?暮光此刻听不到任何一只鸟儿在吟唱它们惯常的歌曲。只有风、水、树木,以及她自己混乱、纷杂的思绪。
一阵窸窣声引起了她的注意。暮光低头看向自己的蹄子,发现一张纸被钉在她下方的泥土上,在风中不规则地飘动。她皱起眉头,用魔法把它举到面前。当她认出这是前几天她母亲写给她的信时,她的眼睛瞪大了。
一声轻笑从她口中逸出。
\"当然……我怎么会忘记?\" 她自问道,与此同时所有记忆都涌回了她的脑海。
收到父母的这封信后,她花了数小时为自己这么久都没能凭自己的能力回到坎特洛特而苦恼不已。她向云宝黛茜倾诉了她的沮丧并得到了斯派克的安慰,然后心烦意乱地睡去了。
然而,当她醒来时,心中却燃烧着一个想法。每个人都在告诉她不能回坎特洛特,说她被流放了,但如果她真的尝试,他们中又有谁能真正阻止她呢?她是一位天角兽,即使在此之前,她也已然位列现代小马国十大最强魔法使用者之一。有能力与她抗衡的小马寥寥无几,而其中愿意动用武力的更是少之又少。
悄悄地、快速地给她父母来个惊喜拜访又能有什么坏处呢?只是短暂停留一两个小时叙叙旧,然后她就能在任何小马察觉之前溜走。这不会伤害任何小马。甚至几乎不会引起任何骚动。如果塞拉斯蒂娅和露娜听到风声,她们很可能会通过信件给她一顿最严厉的训诫,但暮光可以忍受这个。
此外,她也没什么可再受惩罚的了。她已经吸取了教训,不是吗?惩罚的目的是确保受罚者在惩罚结束后不再犯罪。是为了让他们明白自己行为的后果,劝阻他们不再犯,通常是通过鼓励他们选择更好的道路和命运。
而她一直在这样做。当然,她还没有完全将\"午夜\"从脑海中清除,那个愚蠢、毫无意义的箱子仍然在永恒自由森林里闲置着,长满着苔藓,但谁在乎那个破烂的旧东西呢?
暮光深深吸了一口气,调整了一下身侧的翅膀,把信塞到了翅膀下面。然后她张开翅膀,飞向天空,打算高高飞过城墙,趁还没被任何小马注意到之前躲进一条小巷。她闭上眼睛,让满足的低哼声逸出,风吹拂着她的脸庞和鬃毛,唤醒了她的感官,驱散了她的忧郁。
接着她狠狠地撞上了某个东西。
当一道无形的屏障拦截了她的路线,伴随着能量劈啪作响将她击退时,暮光哭喊起来。她在翻滚坠落时疯狂地挥舞着蹄子,最终才找到重心,在空中稳住了自己。她猛地张开翅膀,进入盘旋滑翔的状态,用冰冷的目光怒视着城市。
当然不会那么简单。怎么会呢?从来就没有什么事是简单的。
尤其是涉及到公主们的时候。
暮光的蹄子落在了山腰上一处可以俯瞰城市的草坡上。她向下怒视着,愤慨与挫折在她内心灼烧。她将一只蹄子向后撤,在泥土上划出一道沟,愤怒地喷着鼻息。她们凭什么不让她回自己的家?不让她见她的家人?
她的角开始亮起魔法光芒。好吧,那么。如果她们不让她安静地回家,那她就只好先弄出点动静了。她低下头,调整好角度,射出一道纯净的青色魔法光束。光束击中了穹顶,发出一道闪光和一阵扭曲、尖锐的轰响,如同静电反馈和玻璃破碎的声音。然而,令暮光沮丧的是,穹顶依然坚固,对着她闪烁,仿佛在嘲弄她。
它是蓝色的。
\"露娜……\" 暮光咬牙切齿道同时拉开架势。\"放!我!进去!\"
她接连发射光束,每说一个字都在每一次攻击中注入更多力量。每一次都像上一次一样无效,只是加剧了她不断增长的怒火。她只是想拜访一下她的父母!这要求很过分吗!?
随着最后一声呐喊,暮光向后仰起身子,射出了她能发出的最巨大的魔法光束。她周围的风向变了。它们不再低语着让她停止。不,现在它们在告诉她把墙拆掉。强行突破,夺回进入她家园的权利。那是她的家!她不会让那些一开始就几乎没资格批评她的、高高在上的公主们把她挡在外面!
她清楚地记得在两位公主的城堡里梦魇之月的冷笑,以及在帝国中拂晓那恶毒的瞪视。她们俩都毫无疑问地堕落过,就像她一样!事实上,她们比她更先堕落!她们无权因她们自己也曾犯下的愚蠢行为而谴责她!
无权!
光束击中了目标。屏障作为报复闪耀出明亮的光芒,但并未在暮光的攻击下让步。她发出一阵滚滚的愤怒尖叫,向法术中注入了更多力量,变得不顾一切。
突然,穹顶爆发并脉动起来。一股光波从其中向外扩张。暮光的眼睛瞪大了。她没有时间反应,只能抬起一只前腿挡在脸前,做出徒劳的防御。扩张的光波像海啸一样撞击在她身上,把她从空中掀飞,她在空中不断翻滚着。暮光尖叫着,胡乱挥舞着蹄子,拼命拍打翅膀对抗着强风,绝望地试图在撞上什么东西之前重新控制住自己。
她还没来得及取得任何进展就撞到了地面。风从她的肺里被挤了出去,让暮光在地上翻滚了好几码才终于停下来。她全身阵阵作痛,一声低沉的不适呻吟从她的喉咙里发出。她抬起头,怒视着坎特洛特。
她眨了眨眼。\"搞……搞什么鬼?\"
她不在那里了。她现在在谐律精华所在的洞穴里。而令她既震惊、又羞愧、又恼怒的是,塞拉斯蒂娅公主和露娜公主站在她面前,用失望的表情俯视着她。
\"在你的工作完成之前,不行。\" 塞拉斯蒂娅用一种冰冷、疏远的声音说道。
暮光的毛发竖了起来。她强迫自己站起来,试图抑制住自己高涨的情绪,但却失败了。\"你凭什么做这个决定?!\" 她恶毒地啐道,怒火充斥着她的血管。
塞拉斯蒂娅垂下眼睛直视着暮光,表情变得强硬。\"你的老师。你的导师。我希望你按吩咐去做。\"
暮光嗤之以鼻,眼睛抽搐着。\"哦,是吗?那如果我说不呢?\" 她质问道,再次用蹄子刮着地面。\"如果我这一生中,就这一次,决定你的话不是我应该遵循的法则呢?!如果,就这一次,我有比你更重要的事情呢?!\"
塞拉斯蒂娅的眼睛眯了起来。她张开嘴要说话,但暮光不再愿意听了。她蹬离地面,扑向塞拉斯蒂娅公主,她那逐渐变暗的蹄子伸展开来,日益增长的尖牙龇露出来,发光的眼睛因狂怒而睁得大大的。
直到她的蹄子掐住了塞拉斯蒂娅的脖子,她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暮光尖叫起来。
\"哇-啊?!暮!暮光,嘿!醒醒!\"
暮光带着惊恐的尖叫醒来,猛地将蹄子缩回胸前。她的眼睛猛地睁大,在狂乱的恍惚中来回转动。片刻之后,她感觉到一双熟悉的蹄子搭在她的肩膀上,吸引了她的注意。她抬起头,急促地喘着气,望进一双令人平静的、疲惫的玫红色眼眸中。
暮光任由自己迷失在那双眼睛里,她狂乱的呼吸开始慢慢平静下来。云宝俯身看着她,看起来自己也刚醒。正是她的声音将暮光从惊恐的噩梦中唤回。从她脸上淡淡的橙色光线来看,太阳才刚刚开始升起。
暮光重重地咽了口唾沫,意识到自己突然感到多么疯狂,不禁颤抖起来。\"云……云宝……\" 她结结巴巴地说。
\"你还好吗?\" 天马用更低的声音问道,身体稍微放低,用前腿紧紧环抱住暮光的身体。\"你开始非常大声地尖叫……你不停地说'不',还有'对不起'之类的话。\"
暮光回抱着她,深吸一口气以稳定心神。\"我……还、还好。我想是的。只是个噩梦。\"
\"大概猜到了。\" 云宝回答,声音里带着一丝幽默。片刻后,她向后靠了靠,在暮光能说什么之前,温柔地吻上了她的嘴唇,打断了她并进一步平息了她心中的恐惧。云宝抽身后,调整了一下姿势让自己更舒服些,并用一只蹄子随意地梳理着暮光的鬃毛。\"想谈谈吗?\"
暮光犹豫了。她张开嘴想说话,想解释发生了什么以及她看到了什么,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她凝视着云宝的眼睛,话到了嘴边却更加卡住了。她怎么能告诉云宝,她的噩梦结局是她在谐律精华前掐死了塞拉斯蒂娅——云宝的养母?她甚至无法想象该如何向任何小马,尤其是云宝,描述这样的梦境。
她感到一阵恶心,又颤抖起来。她摇了摇头。\"不……不想……我宁愿忘掉它。\" 她无力地说。
云宝又看了她一会儿,并没有继续追问。她把暮光拉近,深情地在她颈边蹭了蹭。\"好吧,如果你改变主意,我就在这儿等你。\" 云宝轻声说。
之后她们陷入了沉默。暮光突然意识到斯派克曾一度开门查看她们的情况,云宝向他保证一切安好,然后门又关上了。那之后沉默持续着,让暮光的思绪得以漫游和狂奔。她闭上眼睛,试图再休息一会儿。毕竟她们还有一个小时左右才可能起床,在她准备好之前起床没什么好处。
她试图专注于除刚才梦境之外的任何事物,希望能重新找到慰藉。她尽可能在不打扰云宝的情况下,进行着她所熟知的呼吸练习,她试图像露娜教她的那样清空头脑。但让思绪放空只会让她那噩梦的记忆回归。
\"我为什么会那样做?\" 她的心里早已翻江倒海。她并不恨塞拉斯蒂娅。她甚至并不讨厌她!在暮光所有的岁月里,她对自己哪怕稍微对塞拉斯蒂娅感到不满的次数,用蹄子大概都能数得过来。那么,是什么驱使她去试图掐她的喉咙呢?她试图将其简单地归结为噩梦的怪异之处,但她不可能这样做。她现在很清楚,如此尖锐和强烈的梦境背后必有深意。
不幸的是,她体内的\"乘客\"对此有话要说。
\"也许你并不恨公主们。但她们俩确实有不止一个理由赢得了你的愤怒,\" 午夜在她脑海中低语,引得暮光倒吸一口凉气。\"她们害怕你。她们害怕你做过的事。她们害怕你会再次那样做。所以她们与你保持距离。她们把你置于严格的监视之下。她们让你远离她们珍贵的小马们。包括你的父母。\"
暮光开始蜷缩成一团,拼命试图无视午夜的声音。但那黑暗的声音不容拒绝。它继续说着,话语开始混杂在一起,但造成的伤害却并未减轻。随着午夜不停地说下去,暮光的身体因恐惧、愤怒、悲伤、狂怒、悲痛、挫折、内疚以及无数、无数其他情绪而开始颤抖。
\"暮?\" 云宝在她身后低声唤道,声音里带着关切。
暮光看到了一个分散注意力、忽视午夜声音的机会,她抓住了它。她迅速翻过身,扑向云宝,把天马压在身下,用力吻住了她的嘴唇。云宝发出一声惊讶的吱吱声,但暮光不在乎。她没法在乎。她只是需要某种东西,来分散她的注意力,任何东西都好。而现在,云宝完美地符合她的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