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一凡指尖凝起一道浓郁的道力，朝着通天示意。通天会意，周身玄光流转，一道水幕般的投影在半空徐徐展开，光影中正是那层笼罩着某处的保护结界。
楚一凡凝神望去，眉头骤然拧紧，心头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惊悸之感顺着脊椎蔓延开来——这结界的纹路与气息，分明带着命门独有的烙印。
虽看得出它早已不复往日的坚不可摧，边缘处甚至泛起淡淡的虚无，如同风中残烛般摇摇欲坠，可那层核心的护持之力，竟还未完全消散。
“命门的根基……竟还藏着这样的后手。”楚一凡低声自语，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掌心的三粒神珠。
三粒神珠在他掌心散发着温润的光晕，内里仿佛有星河流转，可此刻他却无心细品，只觉这小小的珠子沉甸甸的，压得人喘不过气。
这神珠是他偶然所得，蕴含着难以估量的造化之力，原以为能凭此破局，可如今看来，命门的盘根错节远超想象。
那层看似薄弱的保护，既是破绽，或许也是陷阱，稍有不慎便会引火烧身。
他站在原地，目光落在投影中结界的某一处，那里的光晕比别处更黯淡些，却隐隐透着一股反噬之力，显然是有人曾试图强行破开，反被其所伤。
楚一凡闭上眼，脑海中飞速闪过这些时日的种种遭遇：从天罡卫的异动到天机阁的隐秘，从鸿蒙塔的异变到犰狳口中的星域秘闻，无数线索如同散落的珠子，似乎都被“命门”这根线悄然串起。
他深吸一口气，将神三粒收入储物戒中，指尖的灵力悄然散去，通天也收起了投影，殿内重归寂静，只剩下他沉思的身影。
与此同时，天外天的尽头，命门天机阁正悬浮于一片混沌气流之中。
阁楼通体由星辰木打造，檐角悬挂着七十二枚风铃，无风自动，发出清越却又带着几分诡异的声响，像是在推演着某种天机。
阁内，坤命一袭玄色长袍，正负手立于窗前，目光落在桌案上的两块令牌上。
左侧的令牌属于天罡卫，通体呈暗金色，上面刻着繁复的星图，只是此刻星图早已失去了往日的璀璨，七十二个代表天罡星的光点尽数熄灭，整枚令牌如同蒙尘的废铁，透着一股死寂。
坤命伸出手指，轻轻拂过令牌表面，指尖传来冰凉的触感，让他不由得一声长叹：“唉……天罡星陨，护佑之光散尽，终究是没能撑住。”
他想起那些曾追随自己的天罡卫，个个都是命门精锐，执天道之令，镇四方异动，如今却落得这般下场，连本命令牌都彻底失去了灵韵。
坤命拿起那枚令牌，入手竟有些沉重，仿佛握着的不是一块令牌，而是无数天罡卫的残魂。
“希望十二亲卫能守住最后一道防线，莫要重蹈覆辙才好。”他喃喃自语，将令牌放回原处，目光转向右侧的另一块令牌。
这枚令牌要小巧些，材质像是某种罕见的墨玉，正面只有一个苍劲的“段”字，此刻却呈现出诡异的景象：令牌左侧光芒炽烈，仿佛有烈焰在其中燃烧，右侧却黯淡如深渊，连一丝微光都无，两种极端的气息在令牌上交织，竟形成了一道细微的裂痕。
坤命盯着“段”字，眼中闪过复杂的情绪，有惋惜，有探究，最终化为一声冷笑：“天机殿段中华，你这活死人，一生精于算计，算天算地，算尽了天下兴衰，却唯独没算到自己不过是别人手中的一把钥匙吧？”
他拿起令牌，指尖灵力注入，那道裂痕竟隐隐扩大了几分，左侧的光芒愈发炽烈，右侧的黑暗却也更加深沉。
“钥匙啊钥匙，终究是要插入锁孔的，只是不知这锁孔之后，是万丈深渊，还是……另一番天地？”
坤命放声大笑，笑声在空旷的天机阁中回荡，带着几分癫狂，几分无奈，最终消散在混沌气流中。
楚一凡离开大殿，身形一闪便踏入了鸿蒙塔。
塔内空间浩瀚，一层原本是阴界所在，阴气森森，怨灵嘶吼，可如今却早已变了模样。
那些肆虐的阴气尽数收敛，化为一条条地脉龙气，在地下蜿蜒流转，滋养着塔内的万物，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生机，再无半分阴邪之气。
潜幽兽与犰狳正趴在一片草地上，低声交谈着。
潜幽兽身形似豹，皮毛带着幽蓝的光泽，此刻正用脑袋蹭着犰狳的壳，显得颇为亲昵。
犰狳则缩成一团，只露出两只小眼睛，声音带着几分怯懦，却又难掩后怕。
楚一凡并未上前，只是隐匿了气息，静静站在不远处。自他修习了那篇《万灵语解》的功法后，世间万物的语言于他而言都不再是秘密，潜幽兽与犰狳的对话清晰地传入耳中。
“主上，我真的不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那时候我还只是个幼崽，跟着族群出来游历，谁知中途与大家走散了，还被钬西族盯上了。
”犰狳的声音带着哭腔，“您是知道的，钬西族那帮家伙，仗着自己长了翅膀能飞行，在星域里横行霸道惯了，他们最喜欢抓我们这种有灵智的异兽，说是……说是要吸食脑髓来增强他们的修为。”
潜幽兽低吼一声，像是在安慰，又像是在愤怒。犰狳继续说道：“我当时吓得魂飞魄散，拼命逃跑，慌不择路一头扎进了一片水域里。
那水冰冷刺骨，我只顾着往下潜，想躲开钬西族的追捕，谁知越往下水压越大，等我终于到了水底，却发现那里竟被一层无形的屏障隔绝出来一个独立的空间。”
“我那时候年幼无知，还以为是遇到了什么机缘，想都没想就一头扎了进去。
可刚进去，眼前的景象就变了，水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浩瀚的星域，无数星辰在我身边流转，美得让人窒息，可我还没来得及惊叹，就感觉一股巨力袭来——一块足有小山那么大的星陨石直直地撞向了我！”
犰狳的声音剧烈颤抖起来，显然那段记忆对它来说极为恐怖：“我当时只觉得天旋地转，浑身骨头都像碎了一样，眼前一黑就晕了过去。
等我再醒来的时候，已经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宇宙空间，那里的压力大得难以想象，空气里都带着撕裂神魂的力量，我感觉自己的身体随时都会被压爆，就在我以为自己死定了的时候，一个身背双剑的人突然出现，一把抓住了我。”
“后来……后来我就被他们带到了一个冰冷的石室里，无休止地被抽取骨髓和血液。
他们说是什么……基因改造，要把我改造成他们的武器。
”犰狳的声音里充满了绝望，“那种痛苦，我到现在都忘不了，每一次抽取，都像是有无数根针在刺我的骨头，灵魂都在哀嚎。
可他们根本不管我的死活，直到我快要撑不住的时候，又被他们丢进了魔兽群里，让那些魔兽撕扯我，说是要激发我最后的潜力……”
听到这里，楚一凡再也按捺不住，一步踏出，周身气息微动，瞬间出现在两只异兽面前。
“你说的那个身背双剑的人，是不是长这样？”他抬手一挥，一道灵力凝聚成一个身影，正是天命的模样——一袭白衣，面容冷峻，背后双剑交叉，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威严。
犰狳抬头望去，仔细看了半晌，然后摇了摇头，小眼睛里满是疑惑，转而看向楚一凡，惊讶地问道：“主上，您……您怎么会我们的语言？”
楚一凡没有回答它的问题，眼神一凝，道气再动，接连幻化出数道身影。
有他的师父，鹤发童颜，手持拂尘，自带一股仙风道骨；有天玄老人，面容古朴，眼神深邃，仿佛能看透万古沧桑；还有太上……
一位身着道袍，周身混沌气流环绕，连面容都模糊不清的老者，气息却浩瀚如宇宙。
“这些人，你见过吗？”楚一凡沉声道，这些都是与命门渊源极深的老牌大神，若是犰狳见过其中任何一个，或许都能找到突破口。
可犰狳却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小眼睛里满是茫然：“主上，这些人我一个都没见过。
不过……”它顿了顿，像是想起了什么，声音带着几分不确定，“我倒是见过一个双眼血红的白发老者，个子奇高，身上穿的衣服破破烂烂的，看起来萎靡不振，像是很久没休息过一样。”
“哦？”楚一凡眉头一挑，“你仔细说说他的样子。”
“而且……而且他看起来好像是，好像是我们那边的圣兽幻化而来的。”
犰狳的声音压得更低了，带着几分恐惧。
“什么？！”楚一凡如遭雷击，猛地后退一步，脸上写满了震惊。圣兽？还可能是外宇宙的生物？若是真如犰狳所说，那事情可就麻烦了。
外宇宙生物的手段诡异莫测，若是真的潜入了命门，甚至可能已经渗透到了更深的层面，后果不堪设想。
“你确定吗？”楚一凡紧紧盯着犰狳，眼神锐利如刀，不敢放过它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
犰狳连忙摇摇头：“我不确定，这只是我的猜想。
因为他的眼神太凶狠了，像是要吃人一样，而且浑身没有一丝气息外漏，明明就站在那里，却感觉像不存在一样，若不是我当时被绑在柱子上，注意力高度集中，恐怕也发现不了他。”
它顿了顿，继续说道：“我记得很清楚，那时候我被捆绑在命门总部的一个石室里，就是他们抽取我骨髓和血液的地方。
周围还有好几个穿着黑袍的人在看守，可那个白发老者就那样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那些看守的人竟然一点反应都没有，就好像完全没看到他一样。”
楚一凡听得汗毛倒竖，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命门总部，那是什么地方？
防卫之森严，堪比天道禁区，别说一个大活人，就算是一只苍蝇想悄无声息地飞进去都难。
可那个白发老者却能如入无人之境，连看守的人都察觉不到，这等隐匿气息的手段，起码得是道境巅峰才能做到，甚至可能……更高！
他站在原地，脑海中反复回荡着犰狳的话。双眼血红的白发老者，疑似外宇宙圣兽幻化，能在命门总部来去自如……一个个线索串联起来，指向一个令人心惊的可能。
楚一凡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这件事绝不能声张，否则一旦引起恐慌，后果不堪设想。
他看着犰狳，沉声道：“你再好好想想，关于那个老者，还有没有其他细节？哪怕是一点微不足道的小事，都可能很重要。”
犰狳努力回想了半天，最终还是摇了摇头：“我当时太害怕了，又被抽了太多骨髓，脑子昏昏沉沉的，只记得这些了。
他在石室里待了没一会儿就走了，临走前好像看了我一眼，那眼神……现在想起来还觉得浑身发冷。”
楚一凡点点头，没有再追问。他知道，犰狳能记起这些已经很不容易了。
他抬手一挥，解开了犰狳身上无形的束缚，柔声道：“辛苦你了，先在这里好好休息吧，有什么事，我再找你。”
潜幽兽立刻凑上前，用脑袋蹭了蹭犰狳，像是在安慰它。楚一凡则转身望向鸿蒙塔深处，眼神凝重。
那个神秘的白发老者，到底是谁？他潜入命门总部，又有什么目的？还有犰狳口中的“基因改造”，与命门之间又有着怎样的联系？
无数的疑问在他心头盘旋，让他越发觉得，这盘棋局远比他想象的还要复杂。
而他，似乎正一步步踏入棋局的中心，每一步都可能牵动全局。
楚一凡握紧了拳头，眼中闪过一丝决然，无论前路有多少迷雾，多少凶险，他都必须走下去，因为他知道，有些事，避无可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