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野源站在总督府高耸的钟楼之巅。
脚下是威尼斯迷宫般铺展的屋顶与水道,玫瑰色的晚霞正沉入亚得里亚海深处。
鸽群呼啸着掠过圣马可广场,悠扬的钟声与手风琴的旋律在潮湿的空气里纠缠。
他的目光滞留在太阳下沉的方向,视野中很快便出现了一道小黑点。
属于S级超凡者的威势丝毫不加遮掩,却也不带半点敌意。
这是理所当然的。
当世仅存的二十二位SSS级之一,其行踪本身就是足以牵动任何国家神经的风暴眼。
从他航班信息录入系统的那一刻起,意大利的某些特殊部门想必就已如临大敌。
风声骤然尖锐。
一道身影撕裂了钟楼顶端宁静的空气,如同鹰隼收拢双翼般稳稳落在星野源身侧三米开外。
来者是一位身材高挑的青年男性。
他穿着剪裁合体的深灰色风衣,领口随意敞着,露出里面熨帖的丝质衬衫。
他有着一头卷曲浓密的深棕色短发,眼窝深邃,鼻梁高挺,典型的欧洲人长相。
最惹人注目的事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却异常明亮,像盛满了地中海的阳光,此刻正带着毫不掩饰的热情笑意,牢牢锁定在星野源身上。
“buonasera! 尊贵的星野阁下!” 青年右手抚胸,行了一个无可挑剔的躬身礼,声音爽朗,带着抑扬顿挫的意大利腔英语:“欢迎莅临水都威尼斯!我是萨维奇·法尔科内,很荣幸能作为官方的代表,在此迎接您的到来!”
他的热情如同正午的阳光,毫无保留,甚至带着点夸张的舞台感。
星野源侧过头,异色的眼瞳在渐浓的暮色中流转着无机质般的微光,平静地扫过这位自称萨维奇的S级超凡者。
对方姿态放得极低,星野源当然也没兴趣为难对方。
“辛苦。” 星野源淡淡开口,算是回应。
萨维奇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仿佛得到了莫大的肯定。
他直起身,动作流畅地试图上前一步,似乎想给予一个热情的南欧式拥抱,却在星野源那毫无波澜的目光下硬生生刹住了动作,转而摊开双手,姿态依旧热情洋溢。
“原谅我们的冒昧打扰,阁下。” 萨维奇笑容可掬,琥珀色的眼睛却始终停留在星野源的脸上,试图捕捉到一丝一毫的意图:“您这样的存在驾临意大利,对我们而言,既是无上的荣光,也是……嗯,需要谨慎对待的责任。”
“不知阁下此次莅临,是有什么需要我们效劳的特别事务吗?法尔科内家族、圣裁庭、教会、乃至整个意大利的神秘侧,都愿为您提供一切便利!”
话语热情似火,字里行间却巧妙地试探着核心——这位行走的核弹头,为何而来?
星野源的目光重新投向下方流淌着金色灯火的蜿蜒水道,远处刚朵拉船头悬挂的玻璃灯在墨绿的水面上划出摇曳的光带。
“旅游。” 他吐出两个简单的音节,清晰而平淡。
萨维奇的笑容有那么一瞬间的凝固,眼底飞快掠过一丝难以置信的愕然,随即又被更浓烈到近乎表演性质的笑意覆盖。
“旅……旅游?” 他重复了一遍,仿佛在确认这个词的发音,随即爆发出更爽朗的笑声:“啊哈!当然!当然!威尼斯是世界的瑰宝,是浪漫与艺术的摇篮!没有比这里更适合放松身心的地方了!阁下果然拥有无与伦比的鉴赏力!”
他搓了搓手,显得更加兴奋,甚至带着点雀跃:“那么,请务必允许我担任您在威尼斯的向导!我对这里的每一个角落都了如指掌!”
“哪家小馆子的墨鱼面最地道,哪座教堂穹顶的壁画藏着天使的秘密,哪条隐秘水道在月光下最迷人……我保证,能让阁下体验到最原汁原味,最独一无二的水城风情!这将是萨维奇·法尔科内职业生涯中最值得夸耀的成就!”
他的热情几乎要化为实质,带着不容拒绝般的殷切。
然而,星野源只是微微侧首,再次看了他一眼。
那眼神平静无波,却像一盆无形的冰水,瞬间浇熄了萨维奇所有沸腾的热情表演。
没有言语,没有动作。
但萨维奇清晰地感觉到,一股无形的、令人窒息的沉寂感弥漫开来,仿佛连钟楼顶喧嚣的风声都在这一刻被冻结了。
星野源的身影,就在萨维奇的笑容彻底僵在脸上的刹那,毫无征兆地再次消失在了原地。
如同从未出现过。
只留下萨维奇独自一人站在钟楼之巅,晚风吹拂着他额前那缕精心打理的卷发,脸上那夸张的热情如同褪色的油彩,只剩下深沉的凝重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挫败。
他望着星野源消失的地方,良久,才低声自语地感慨:
“mamma mia……还真是个……难以取悦的大人物啊。”
他掏出手机,飞快地发送了一条加密信息:【目标确认,无威胁意图,仅为观光,态度……极为冷淡,接触终止。持续远距离监控建议维持最低等级。】
发送完毕,萨维奇的身影也化作一道模糊的残影,消失在威尼斯渐渐亮起的万家灯火之中。
......
星野源的身影出现在里亚托桥附近一条狭窄的巷弄里。
脚下是历经千年踩踏、光滑如镜的石板路,缝隙里渗出潮湿的水汽。
两侧是高耸的、墙面斑驳泛黄的古老建筑,阳台上垂下盛开的紫红色三角梅。
这里有着与东京截然不同的气息,喧嚣却又带着一种沉淀了时光的慵懒。
他步履从容,仿佛真的只是一个漫无目的的观光客。
异色的眼瞳扫过橱窗里陈列的华丽面具,掠过水道边揽客的刚朵拉船夫,对周围投来的惊艳或好奇目光视若无睹。
指尖在裤袋里捻动,剥开一颗草莓味棒棒糖的糖纸,随手将糖纸弹进路过的垃圾桶,糖果被送入口中。
酸甜清冽的味道在舌尖蔓延开来,短暂地压下了喉间若有似无的腥甜感。
他的感知如同无形的蛛网,悄然铺开,覆盖着这座水城的脉络。
很快,三个熟悉的气息如同夜空中的星辰般清晰浮现——在圣马可广场附近,充满活力,带着点甜腻的期待感。
星野源循着那微妙的联系,穿过拱桥,绕过挤满游客的精品店,最终停在广场边缘一条稍显僻静的支路上。
一家小小的手工冰淇淋店门口排着不长不短的队伍。
暖黄的灯光从精致的玻璃橱窗里透出,照亮了冰柜里堆叠如小山般色彩缤纷诱人的各色雪糕桶。
星野凛、白柳彩羽和玉藻前正站在队伍中间。
星野凛微微侧着头,柔顺的长发滑落肩头,正认真地看着冰柜里琳琅满目的口味,手指无意识地点着下巴,似乎在艰难抉择。
白柳彩羽则踮着脚尖,越过前面人的肩膀,指着橱窗里一种粉嫩如樱花般的冰淇淋,对柜台后蓄着大胡子的店主兴奋地说着什么,小脸上洋溢着雀跃的光彩。
玉藻前则完全贴在冰凉的玻璃橱窗上,整张小脸都快挤扁了,冰蓝色的眼睛瞪得溜圆,一眨不眨地盯着里面一种撒满了金箔看起来就贵得离谱的巧克力口味,粉嫩的小舌头无意识地舔了舔嘴唇,想来要不是周围都是人,这会儿恐怕已经忍不住把尾巴亮出来大摇特摇了。
“凛酱!那个金色的!金色的看起来好好吃!” 玉藻前的声音透过玻璃传来,带着点闷闷的激动。
“玖玖酱,那个是酒心的,小孩子不能吃哦。” 星野凛温柔地提醒。
“啊——!” 玉藻前发出失望的哀鸣,小脸垮了下来。
白柳彩羽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乖啦,我给你买最大份的草莓和开心果双拼好不好?”
就在这充满烟火气的等待与小小喧闹中,星野源的身影如同融入背景的剪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队伍末尾的阴影里。
他斜倚着身后古老建筑冰凉粗糙的石墙。
眼眸隔着人群,静静地看着灯光下那三个为冰淇淋而雀跃的身影。
晚风吹动他额前的碎发,威尼斯的喧闹、海水的咸涩、甜点的香气——还有口中那一点酸甜,交织成一片模糊的背景音。
他安静地站在那里,像一尊沉默的守护石像,与眼前的鲜活温暖隔着一步之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