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虞看她一眼,坐下,“并没有,乔慈是个难得的好人,他屋内也没什么乌烟瘴气的关系”。
“大家相处的都挺和谐”。
“做婢女挺好的,我一开始不就是说要给他做个奴隶吗?”。
乔家仆人待遇不要太哇塞,尤其她还是一等女仆。
日子过得比她以前当二十九女郎的时候可是好多了。
阿雅像是有些不信,“真的吗?”。
“可是我……我听魏家那边的人议论,乔族都是些背信弃义心狠手辣之徒,我有点担心你”。
阿虞抿唇笑了下,“并没有,我很好”。
她拍了拍她的头,“倒是你,怎的挽了发?那人是谁?”。
阿雅一下就红了脸,小声说道,“是……是,是魏侯座下一将领,魏渠”。
“他……很好”。
“当时我向他求助,他便收了我”。
阿虞:“……可有说给你名分?”。
阿雅的面色一顿,“他说,带我回去后会予我做个贵妾”。
阿虞不太想说话了,“你想清楚就好”。
“嗯,我明白的”。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阿雅回去了,路上遇到了魏枭。
“魏枭将军”,她行礼。
魏枭颔首,默了片刻,又道:“主君宽厚,若是你有什么姐妹有困难,想来提一句,主君是会答应的”。
阿雅一脸莫名,而后很快摇头,“我……我是个孤儿,我已经没有什么家人姐妹了”。
说着,她察觉对方似乎有些不悦,立马道,“不过,还是多谢魏枭将军的好意”。
阿雅错身走开,魏枭垂下眼帘伫立片刻,又回到了阁楼。
彼时祈修远已经离开,魏劭独自研究着输得惨烈的棋局。
听到脚步声后抬眸,说,“回来啦”。
“去哪了”,复又随口问道。
魏枭只言是去方便,忙移开了话题,“主君邀那祈修远到此处,却又不提其他,这是为何?”。
魏劭把棋子一颗颗收拢,“探探底罢了,辛都城……也该回来了”。
魏枭眸光一动,“您是担心到时候他插手咱们攻城一事?”。
魏劭不否认,“大祈兵强马壮,更是粮草充足,实力不输巍国,总要多留意几分”。
“况且……祈修远此人深不可测,又极难靠近,即便不能为友,最好也莫要对上”。
魏枭满脑子想着别的事情,心不在焉,闻言接话,“主君聪慧”。
魏劭:“……”。
前后半个月的时间,终于到了大部队离开前夕,阿虞斟酌半天,还是决定去祠堂跪跪。
这次过后大概不会再回来了,又或者再回来的时候,这里也不会存在了。
穿堂过了几道廊,又越假山花园,阿虞来到一处构建肃穆的大堂。
她推门进去,将备好的东西一一放置后,开始诚恳的三跪九叩,拜拜左边拜拜右边,嘴上念叨不停:
“各位祖宗在上,我是阮家第十代子孙,阮知虞,今年十五岁,这是我第一次来看你们,以前也不得进来,但想着八成也是最后一次了”。
“我来是想招呼你们一声,我以后就要去焉州给人当丫鬟了”。
“我的小主人叫乔慈,眉目如画长的很好看,焉州小郎君出身也好看,温润知礼性格更是好看”。
“想来跟着他混日子,我以后就不会跟在家里一样吃不饱穿不暖,还时不时被人摁地上摩擦摩擦了”。
“当然,我没有要怪谁的意思,虽然这个家里没给我半点温暖,但好歹你们是我的祖宗十八代,我给你们磕头了,你们认认我嗷,咱这大家庭也不知道还剩几号人,估计也死得七七八八没多少了”。
“而且我那爹到处玩女人,还不论是不是自己的崽崽都往家里领,光我知道的就十来个不是他亲生的,那绿帽子蹭亮蹭亮的,都能累叠好几层楼高了”。
“所以嗷……我好歹也是阮家的纯血脉,你们如果要保佑的话,能不能稍微的保佑保佑我……拜托拜托了”。
一叩首。
二叩首。
再叩首。
阿虞起身卡上帽子,顺便从香案上捞了根香蕉,才蹑手蹑脚的往外走,狗狗祟祟的模样偷感很重。
主要这会儿夜深人静的,给人瞅见实在不好。
“呵……”,这声音。
好像有人在发笑?
仿若空中飞来。
阿虞一个仰头,待看清那人扭,脚下差点打滑。
夜黑风高的,这人怎么还飘半空中呢?
一身的红色衣服,墨发翩飞,高高在上,神色冷漠,周遭树叶随风沙沙作响,跟那啥……跟那……猛鬼回魂夜一样惊悚。
还在祠堂外,真是吓死个人了。
好在她认识,这位是人。
阿虞微微曲膝行礼就要离开,却不想那人突然落在她身前。
男人似乎看了她一眼,道:“焉州护不住你,可愿跟我去大祈?”。
声音飘渺得她都怀疑自己是否听错了耳朵。
阿虞这回是彻底给愣住了,随即想也没想的拒绝。
她现在有吃有住有保险,跟着他,跟着他做什么?
听着口气就不是想要个小丫鬟的样子。
“为何不愿?我能给你的更多,更好”,身后人的声音有些低沉,又带着点微不可察的霸道。
而且他表达的意思,像是真的疑惑一般。
阿虞没说话,脚下跑得飞快。
给毛线给,也不想想是不是她想要的。
她活着是因为生有可恋,不是单纯的为了生。
两天后,各路人马各回各家,阿虞扛着长条背包,小碎步紧紧跟着乔姑姑。
这段时间她们混得可熟了,还有当初那个带她下去换衣服的姑娘,叫阿采,她俩一个房间的友情,现在都到手牵手的地步了。
女孩子间的友谊真的很奇妙。
不多时,队伍启动,阿虞随阿采上了轿子,这待遇,真是嘴都要笑烂掉。
低等女奴跟步兵都是走路,她们能得坐轿。
嘻嘻。
有点压不住的小开心。
封国距离焉州不算远,到康郡的这日,碧空如洗,天清气朗。
城门口已候有许多人,领头是一儒雅的中年男人,和一位端庄娴静的女人。
阿采跟她介绍,“那是咱们小郎君的生父,另一位是乔氏当家主母”。
“身后随着的两位姑娘便是我同你说过的绝色双殊,咱乔氏一族的女郎”。
“哦……秧水十分色,双姝占八分,果然名不虚传”。
居左的小乔花容袅娜,玉质娉婷,娇美不失雍容,端丽不可方物,耀目若雪,美得几乎令人不能直视。
右端的大乔也不遑多让,温婉秀丽,笑意盈盈的双眸透着一股清灵,是那样的干净透亮。
阿虞看别人的同时,自己也做了她人眼中的风景。
阿采看了眼两位女郎,而后视线落回身旁的阿虞身上。
她其实一直很想说,这位的样貌才真是罕见,起码她没见过比之更绝美的,即便粗衣麻布。
哪怕不远处立着的两位,也难以企及。
这才是她能这么快接受她的原因:被自家女郎跟小郎君洗眼多年,不好看的她丑拒。
周围这么多俊男美女,真是看得她眼睛一亮又一亮。
一路走来,阿虞观察着,乔族的建筑同她们封国有许多相似的地方,一样的依山傍水,遵循自然理念,色调柔和,多为灰瓦土黄色墙体……整体看上去让人有种无为而治的归隐避世感。
乔宅外围内围呈环状,圆套圆圈套圈,历经沧桑多少年。
大门砰的一声合上,阿虞开启了她新的旅程。
相处下来,乔家两位女郎都是脾性温和的人,大乔略微活泼些,小乔更为稳重。
总归来说,在乔家的日子真是安逸又美好,自在又舒适。
且阿虞在后期因为擅长厨艺,被小乔挖了过去,乔慈敬重他家阿姐,问过阿虞的意见后,点头了。
就这样,阿虞的任务从每天照顾乔慈衣食住行,陪着他练习枪法,转变为陪大乔打球荡秋千织花环弹琴,或是陪着小乔看书练字研究兵法……
这其中,只有兵法是她之前并未接触过的东西。
阿虞看的津津有味,孙子兵法三十六计,计计心头记。
本以为这样的日子会就这么一直无忧无虑下去,直到一年后。
魏劭攻打辛都城。
消息传到康郡的当天,一家子都没吃好饭,包括半个一家子的阿虞。
这里的小日子她是真的很喜欢,可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现在的感觉,跟当初在封国倒数着举白旗的日子也差不离了。
彼时她逃跑了好几回,结果刚钻狗洞出了城门就被吓了回去。
这世道,放只萤火虫出去都得捂着屁股不敢发光,更何况她这么个女人,若无庇护,兵欢马乱硝烟弥漫的,出去会死得更快。
阿虞坐在看台上撑着下巴,两臂开外的地方停着个箜篌,不远处的百年大树下是秋千上一晃一晃兴奋着指导姐妹们打球的大乔。
一回眸看去,是愁眉苦脸的小乔一步一叹的朝她走来。
看她一眼,“唉~”。
“这魏劭围了辛都都几日了,也不知道战况如何”。
“蛮蛮!阿虞!”,大乔不知何时跳下秋千跑了过来。
“你俩啊,一天天多愁善感心神不宁的,魏劭打的是辛都又不是我们,怕什么”。
小乔无语,“那他打完辛都不就打磐邑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