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后不久,盛家学堂继续开课,鸢兰也照旧去太师府点卯上岗。
今儿阳光明媚,鸢兰的课程早早结束,便捧着话本子团在榻上很猥琐的嘿嘿嘿。
翻页……
又翻页……
再翻页……
突然,听桌边的她家老太师一次又一次不间断的叹息声传来,终于在不知道第几次的时候,鸢兰懵懵的抬头,问,“怎么了?老头?”。
王老太师有些颓颓的靠在椅子上,“郭氏殴打圣上,如今百官口诛笔伐”。
鸢兰不关心这些,嗷了一声垂着头接着磕书中糖精,“打皇上啊~是挺爽的,估计都能上史册了吧”。
王老太师:“……”,真的不能指望这丫头能说出啥好的来。
“朝上最近怕是会不太平”。
鸢兰笑得好大声,“皇上就是个窝囊废,被御史台手拿把掐的,只会缩在龙椅子边哭哭啼啼,娘们唧唧,群龙无首能好到哪里去”。
王老太师:“……”,还好周围都是自己人。
顿了顿,王老太师说出重点,“中宫若是旷位,下一任的皇后人选只怕是会引起一阵骚乱”。
鸢兰浑不在意,看完便丢开书下了榻,拖着鞋子在书架前踮起脚尖翻来翻去:
“您急个什么劲儿,有御史台那帮子人在,皇后还能干政不成,一个个自己不当人,却恨不能给皇上用泥巴塑起来,中宫换了谁不都一样的工具人么”。
王老太师一听,然后一想,最后连连点头,“不错不错,不错不错不错,正是如此啊~”。
甭管皇后是曹家的还是李家,总归不会是他王家的,皇上不变,朝廷大局就不会变,郭家之前不也没见能掀起水花来么,他又何必操心这么多呢。
“鸢丫头,走!咱们钓鱼去”。
“后院湖里你之前丢进去的小鱼苗应该是长大了不少,今日我亲自操手,定给你钓条大大的上来煲鱼头汤喝!”。
鸢兰动作猛的一顿,回忆开始飘啊飘,之前一个下午空空荡荡的五鱼篓毫无征兆的出现在眼前。
直让她打了个激灵。
“……老头,我突然想起来一件非常要紧事,母亲昨儿告诉我今日得早早回去,说是有贵客上门,我得去见见”。
说着,鸢兰丢下书就脚底抹油,以每段路一秒的距离缩短,三秒钟,人就没啦!
王老太师疑惑的拧着眉,而后自信的顺了顺胡须,“老夫我钓鱼,愿者上钩”。
“小丫头也太没耐心了,如此急躁可怎生好啊~”。
另一头,鸢兰刚出门就迎头撞上了脚步匆匆的康姨母。
对方俨然是很急的,但却也不耽误停下来刺她两句,“哟~这不是我们的大才女吗,今儿不用参加什么诗会花会的啊”。
鸢兰问礼的动作拦腰折断,立马直起身子叉腰吼,“哟~这不是我那倒贴嫁妆奶丈夫小妾的废物点心窝里横吗,怎么,今儿康姨父没换新人?你不用接受敬茶礼?”。
康姨母的瞬间脸五颜六色难看得要命,直接嘴上不够道德来凑,“你!我好歹是你的嫡亲姨母,你就不怕坏了名头”。
鸢兰慵慵懒懒的掏掏耳朵,没在怕的,“有本事你去啊,你敢多嘴一个字,外祖父也能让你做了不孝女!”。
哗啦啦一盆冷水泼下来,康姨母分分钟木在原地,打蛇打七寸,她的靠山是母亲,可母亲得听一家之主的,一家之主的父亲又对眼前这个死丫头看得眼珠子一样,完美闭环了。
再想想父亲如今依旧生龙活虎,比母亲实在康健太多太多了,越想康姨母这辛巴就越是一抽一抽的疼,这才是她一直忍着让着只能动动嘴的原因。
瞧着鸢兰一脸甩尾巴的样,康姨母眼不见心不烦的甩开头,“真不知道你究竟哪里入了父亲眼!”。
鸢兰抬头挺胸翘臀,拿下巴尖儿盯着她,“……那理由可太多了,我可爱懂事乖巧,听话好学又伶俐,不像有些人,除了闯祸还是闯祸”。
鸢兰绕着康姨母原地转了两圈,“不过康姨母~您这次又是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需要王家给擦屁股啊?”。
不待对方发话,鸢兰状似惊讶的捂着嘴,“不会又给死人了吧”。
“哎呀~不是我说您,您说你这又是何必呢~您这再怎么拿那些妾室作践出气的又如何,康姨夫还不是该纳您新人的继续纳新人,一根毛都没影响到哇”。
“反而是你……出钱出力还把自己弄一身内伤加外伤,且杀人多了吧,可是很损阴鸷的”。
“折腾到最后啊,男人无忧一身轻,快活一点不带少,你自己却是一身孽债,康姨母~您不怕债多压身,可有想过举头三尺有神明,您膝下也是有一双儿女的哟~”。
温温柔柔的声音缓缓渗入耳蜗,不得不说,康姨母狠狠听进去了,可以说每个字都敲在她的神经上。
不过她还是强撑脸面道:“……呵,照着你说的,你厉害,那你来出出主意,我瞧瞧你能说出个什么花儿来”。
鸢兰也不在意她死鸭子嘴硬,拍拍她的肩膀勾勾手指头示意,康姨母犹豫片刻后,口嫌体正直的弯下腰。
“做什么要解决源源不断的女人呢?后院的花儿一茬接着一茬,是开不败的”。
“你要是有点女人的血性,何不釜底抽薪抹了那麻烦的根头,至于男人嘛~以后多的是,你有钱有靠山还有一双孩子养老送终,康姨母~搏一搏,马车变豪华马车”。
鸢兰缓缓直起身,笑得像个大反派的离开了。
康姨母顿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当即醍醐灌顶,仿若被瞬间打通任督二脉,恍恍惚惚的进了大门。
出了太师府的鸢兰溜达溜达从街头吃到巷尾,顺便打包了两份新开店的栗子糕,才又溜溜达达的回了家。
路过湖边绿茵茵草地的时候瞅见明兰靠着小桃花在睡觉,青天白日朗朗乾坤的,还是在学子们去往学堂的必经之路上。
小桃瞧见她后推了推明兰,幽幽转醒的明兰睡意朦胧着起身,转而又习惯性缩起了脖子,颤颤巍巍谨小慎微的模样,整得谁欺负了她一般。
鸢兰没忍住翻了个不优雅的白眼,将她上下一扫。
实际上华兰跟盛长柏一样的德性,甚至待她比如兰还好,而墨兰也不过同她也就嘴上逼逼,动手都不曾有,如兰更是憨吃憨玩的傻缺,顶多让她秀秀荷包还十有八九让她推三阻四撅回去,扭头且不忘外在祖母面前委委屈屈隐晦告状。
整个盛家仅一妻一妾,前者不在意明兰却绝不苛待,后者一年到头见不着空气一般,她的吃穿用度鸢兰还翻看过,走的是老太太的私账,顶顶规格都比肩如兰了,瞧她那一身的衣服料子,华兰也不曾穿得起。
可怎么的她一天到晚还是丧着个脸,跟死了亲爹妈一样呢?
哦不对,她的小娘卫氏的确是没了,不过……别怪鸢兰说话难听,若是卫氏还在,明兰当真会开心吗?过的如此舒坦吗?
起码小时候爆发了那起伏家魔事件后,明兰跟卫小娘便是三天两头的大小吵,后来还生生把人家吵早产了,刚开始是因着卫氏让她隐忍藏拙,后来是卫氏让她去老太太身边。
横竖她总有发泄不满的理由,横竖她都一股脑不答应不同意对方说的一切,然后反抗霸权就是了。
片刻胡思乱想的功夫,明兰走到了跟前,“五姐姐安,我……我这几日抄书累着了,所以,所以一时困顿才没忍住”。
“嗯”,鸢兰看向她身后波纹滚滚的湖水,对此并不意外。
老太太什么都教给她,到也没见哪一样是真拿得出手的,偏生她还成日一副被迫害妄想症的不敢表现出来。
“你实在不必如此小心翼翼如履薄冰,比文采你不如墨兰,比良善灵气你比不过如兰,比管家理事你更是不可同大姐姐相较……一圈下来也就剩下一手马球还算不错,可若换了墨兰那不服输的性子,让她们学习了,结果也是不定的”。
明兰听懂其中意,脸色不知不觉白了起来,鸢兰没看到一样,“承受能力太差,又一肚子的胡思乱想,明兰,你即便是拼尽全力,其实家中姐妹也无非是多瞧你两眼”。
“所以……醒醒吧,你没有那么多观众”。
明兰嘴皮子哆嗦着,头越来越低,并未出声,可心底却是不认同的。
她想说五姐姐有尊贵,四姐姐得父亲宠爱有体面,她就只有祖母,她怎么能让祖母为她操心呢。
五姐姐哪里懂得她的痛苦跟憋屈,这后宅吃人不吐骨头,波谲云诡杀人不见血,一个个心狠手辣的不定什么时候就跳出来害她了。
她又没人帮衬着护佑着,怎么能跟她一样行走在阳光下,活得热烈又璀璨。
一旁的小桃听得清楚,虽然也是有些不服气的想反驳,可上看下看左看右看,好像五姑娘还真没啥槽点,而且……她说的貌似是真的,她自己以前都这样提醒过自家姑娘。
“两位妹妹在说你什么呢”,一道男声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