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千凌的喉结剧烈地上下滚动了一次,垂落的额发在他深潭般的眼眸前投下阴影,遮住了那瞬间翻涌的、几乎要滴出血来的赤红。他缓缓松开紧握的拳,掌心那枚玉扣已被体温浸透,却焐不热一丝一毫的暖意。
他没有再看那张纸,目光投向窗外那片吞噬了所有光线的、汹涌的墨色海面,仿佛要穿透这无边的黑暗,直抵那吞噬了她的南海深处。
“知道了。”他声音里的沙哑褪去,只剩下一种冰封般的、毫无波澜的死寂,平静得令人心胆俱寒。“传令,北海诸事,两日内,必须了结。”
“是!”烈火和白虎齐声应诺,心知肚明主子这是要不计一切代价直扑南疆了。虽担忧他此刻的状态,但两人心底那份隐秘的轻松感却更加清晰——那个扰乱主心骨的存在,终于彻底消失了。从此,主子眼中将再无挂碍,行事只会更加雷霆万钧。
“还有,”墨千凌猝然转身,摇曳的烛火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上刻下刀削般的阴影,那双眼睛深不见底,如同寒渊中燃起的幽冷鬼火,“调动所有‘影’,潜入南海。查!”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不容置疑的毁灭意志,字字如冰锥,“我要知道是谁做的,一个名字,一个活口,都不许漏。我要他们……十倍血偿。”
“属下遵命!”烈火心头一凛,立刻抱拳领命,动作干脆利落,再无半分迟疑。白虎亦立刻垂首:“属下即刻去办!”声音里甚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执行杀戮任务时才有的锐利。
在他们看来,为主子扫清障碍、执行这复仇的雷霆之令,远比看着主子为一个女子黯然销魂要痛快百倍。云若溪的死讯,像是一把无形的钥匙,悄然解开了他们心中那块沉重的巨石,带来一种近乎残忍的默契般的轻松。
墨千凌不再言语,重新背过身去,孤绝的身影在明灭的烛光中凝固,如同一柄业已出鞘、只待饱饮仇敌之血的绝世凶刃,锋芒直指那片吞噬了他所有光明的南方雨林。海风呜咽着穿过窗隙,却吹不散室内那已然凝固的、浓稠如实质的冰冷杀意和死寂。
夜色如墨,沉沉地笼罩着南海王宫的“听雨轩”。窗扉半掩,云若溪独自倚在雕花榻边,指尖无意识地捻着袖口精致的绣纹,目光却涣散地投向窗外摇曳的竹影。
白日里李美人的讥讽犹在耳畔——那刻意拔高的调笑,说她不过是南海王权柄下的摆设,连同几个侍婢躲闪的眼神,都像细针般扎进心窝。
她不是忍不得,只是这绵延的委屈,如同潮汐反复冲刷礁石,悄无声息地蚀去她眼底的光彩。
殿门“吱呀”一声轻启,慕容霄的身影悄然而入,玄色锦袍在昏暗烛光下泛着幽暗的光泽。
他步履沉稳,足音几不可闻,眼神却如猎鹰般扫过室内简朴的陈设,最终定格在云若溪微微低垂的侧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