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闭上眼,墨千凌最后那句未尽的警告和那冰冷的眼神,如同跗骨之蛆,缠绕不去。
窗棂外,北地初冬的风开始呜咽着掠过宫殿的飞檐,卷起几片枯叶,打着旋儿撞在琉璃窗上,发出细碎而执拗的声响。
殿内烛火猛地一阵剧烈摇曳,光影乱舞,映得他眉宇间那道深刻的皱痕如同刀刻。
偌大的御书房,此刻空荡得只余下他沉重的呼吸,和那挥之不去的、浓稠如墨的负疚感。
海浪拍打着北海码头的礁石,咸涩的风卷起墨千凌玄色的衣袍,猎猎作响。他站在船头,目光沉沉地望向南方那片蔚蓝的海域,指节因用力握着船舷而微微泛白。
云若溪还活着……这个念头像惊雷,又像暖流,在他胸腔里反复冲撞。他几乎能想象出慕容霄得知消息后,那被绝望与希望撕扯的痛苦模样,这让他心口发紧,升起难以言喻的担忧。
但同时,一股难以抑制的狂喜又冲上心头,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她还活着!那个如月光般清冷却又坚韧的女子,竟然真的还活着!只是,若溪被困在南海……那意味着什么?她是否正在承受难以想象的苦难?这个念头瞬间又让他的喜悦冻结,化作更深的焦虑与急迫。
“殿下,南海公主到了。”侍从低声禀报。
墨千凌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心绪,缓缓转过身。慕容雪正由侍女搀扶着,款款走上甲板。
她穿着一身流光溢彩的鲛绡纱裙,在夕阳余晖下宛如一朵盛放的珊瑚花,娇艳而矜贵。她抬起眼眸,毫不掩饰地打量着眼前这位名震四海的端王。
剑眉星目,鼻梁高挺,紧抿的薄唇透着坚毅,身姿挺拔如松,周身散发着久居上位者的威严与沉静。果然如传闻中那般,俊朗非凡,气度摄人。慕容雪的心跳不由得快了几分。
她曾听闻墨千凌对那位“已故”的云若溪情深一片,可如今他却主动请缨护送自己回南海……这份“殊荣”让她心底悄然滋生出一丝微妙的得意和猜测。莫非,那些深情不过是外界的夸大其词?又或者,再深的感情,在权势和新的美人面前,也会淡去?她微微扬起下巴,唇边漾开一抹恰到好处的甜美笑容。
“久闻端王殿下威名,今日得见,果然风采卓然,名不虚传。”慕容雪的声音带着南海特有的柔软腔调,目光却大胆地在墨千凌脸上流连,“雪儿何德何能,竟劳烦殿下亲自护送。”
墨千凌微微颔首,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一瞬便移开,看向她身后的茫茫海面,声音沉稳听不出太多情绪:“公主言重。南海与北海世代交好,公主归途,本王理应相送,确保万无一失。”
他顿了顿,语气带上了一丝不容置疑的探询,“听闻公主此次归途,是沿着当年沉船的海域附近航行?”
慕容雪敏锐地捕捉到他话语中那丝不易察觉的急切,心头那点得意更甚。她故意靠近一步,身上淡淡的异香随风飘来,眼波流转:“正是呢。说起来,那片海域确有些诡异之处,暗流汹涌,礁石密布,寻常船只极易出事。不过殿下放心,我们的海图详尽,又有经验丰富的舵手,定能平安抵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