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觉间,虫小蝶在栖云阁已住了两日。这两日里,最让他心生疑虑的是,顾欣莹自那日离开后,便再未返回惊鸿别庄,想来是仍留在涟王府中照料。
更让他了然的是,栖云阁外不论日夜,总有不少高手隐在暗处——或是竹影深处,或是回廊转角,虽从不现身,却逃不过虫小蝶的耳目。他心中清楚,这些人定是受顾欣莹之命,暗中监视自己的一举一动。
这两日,虫小蝶索性终日待在栖云阁内,不再踏出房门半步,身边唯有蓝映月、蓝代瑶相伴。
他每日早晚必会凝神打坐,修炼内功心法;其余时间则潜心钻研“异蝶神功”与“寒芒七绝爪”,一招一式反复琢磨,从不懈怠。
虫小蝶本就内功深厚,又天资颖悟,不过两日光景,便已精进不少,连两门功夫的精萃之处也日渐贯通。直到这时他才真正发觉,这两门武功竟这般莫测高深——书中所载的步法看似杂乱无章,细究之下却暗藏玄机,每一步都能制敌机先,每一变都教人难以捉摸,端的是精妙绝伦。
当晚,虫小蝶刚收功起身,门外便传来蓝代瑶轻柔的声音:“虫少侠,晚饭已经备好了。”
起初,虫小蝶还执意要让姊妹二人一同用膳,可她们总是连连摇头,说“奴婢怎敢与少侠同席”,态度坚决。虫小蝶劝了几次见无效,便也不再勉强。
他原以为,蓝映月、蓝代瑶出身官家,从前定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做饭这类琐事自有仆役打理。可没想到,蓝代瑶竟能做出一手好菜式——翠绿的青菜透着油亮,红烧鱼块裹着浓稠的酱汁,连寻常的豆腐羹都炖得鲜香四溢,色味俱佳。每回虫小蝶都吃得津津有味,忍不住连连称赞,而蓝代瑶听了,总会红着脸低下头,嘴角却藏不住笑意。
此刻,姊妹二人正垂手立在桌旁,头微微低着,目光落在地面,连呼吸都放得极轻。虫小蝶夹菜的手忽然一顿,想起先前在岛上听到的哭声,遂开口道:“那日我在岛的东面,听见有妇女嘤嘤哭泣,原以为是公主在此欺凌婢女,倒有些意外。”
二女闻言,不由对视一眼,眼中满是诧异。蓝代瑶先开口,声音依旧轻柔:“少侠误会了。惊鸿别庄的丫鬟仆役中,除了花匠和厨工是男子,其余都是年轻女子,大家平日相处和睦,从未听闻有欺凌之事。”
虫小蝶听了,眉头轻轻皱起,放下碗筷问道:“竟有这等事?可我听得分明,绝不会错。”
蓝映月在旁沉吟片刻,似是想起了什么,忽然抬头道:“我记起来了!约莫一个多月前,曾有一对中年夫妇来过惊鸿别庄,那妇人确实时常哭泣,会不会是少侠那日听到的?”
“一个多月前的事?难道他们至今还没离开?”虫小蝶眉头皱得更紧,心中疑窦丛生。
蓝映月摇了摇头,语气带着几分不确定:“这我就不知道了。自从那日远远见过一面后,便再没见过他们的踪影。”
“瞧来这二人必定还在岛上。”虫小蝶暗自思忖,“莫非也是公主收买而来的人?可若真是如此,又何必哭泣?”他默不作声,转念又想:“这小岛虽有房舍多间,却并不算大。他们来了一个多月,怎会再无踪迹?除非……除非是被人关禁起来了!”
越想越觉得可疑,他又追问:“那日你见他们时,可有发觉什么特别之处?比如神色、动作之类。”
蓝映月低头回想了好一会儿,忽然眼睛一亮,抬头道:“是了!我当时就觉得他们有些古怪——二人走起路来极不自然,脚步沉重,像是拖着什么重物,每走一步都很吃力。还有那个男子,满脸怒容,眉头皱得紧紧的,脸色铁青,像是要吃人一般。”
听到这里,虫小蝶心中已无怀疑——那二人定是被点了穴道,或是戴了脚镣,才会行动怪异。“想来这二人必是江湖中人,多半是不肯受顾欣莹摆布,才被她关在这里。难怪那日赵无极听到哭声,脸色会陡然变化。既然被我知晓,便不能袖手旁观,无论如何也要想办法救他们脱险。”
正当虫小蝶沉思之际,忽听“噗通”两声,蓝映月与蓝代瑶竟齐齐跪倒在地,裙摆落在冰冷的地面,发出轻微的声响。
虫小蝶见状,不由大吃一惊,连忙起身道:“你们……你们这是做什么?快起来!”他探身向前,伸手便想将二人扶起。
可二女却执意跪着,身子微微发抖,任凭虫小蝶怎么拉,也不肯起身。虫小蝶虽有一身武功,若要强拉,让她们站起来不过是举手之劳,可他是铁骨铮铮的男儿汉,怎肯对两个弱女子用强?一时竟没了主意,只得放柔声音,轻声道:“有话好好说,你们先站起来,莫要这般。”
蓝映月抬起头,眼眶早已泛红,泪珠在睫毛上打转,声音带着哽咽:“求虫少侠帮帮咱们姊妹二人……只要少侠肯应承,便是让咱们死落黄泉,也必衔恩不忘!”
一旁的蓝代瑶更是不住地磕头,额头轻轻碰在地面,发出细碎的声响,泪水顺着脸颊滑落,滴在衣襟上:“咱们见过少侠的本事,如今这世上,能帮咱们的,便只有少侠一人了……求少侠可怜可怜我们!”
虫小蝶见二人哭得梨花带雨,楚楚可怜,心中早已猜到了七八分,遂轻声问道:“你们是……想让我带你们离开这里,是吗?”
蓝映月用力点头,泪水落得更急:“正是!求求虫大哥了!”
虫小蝶心中一软,点头笑道:“这事不难。你们先站起来,咱们坐下慢慢商议,总能想出法子。”
二女听他肯答应,脸上瞬间露出惊喜之色,连连磕了三个头,才相互搀扶着,缓缓站起身来。
蓝映月的裙摆沾了灰尘,她却顾不上拍,只抹了抹眼泪,声音仍带着几分颤抖:“其实咱们也知唐突,不该在少侠面前提这般请求。可……可咱们实在没有别的办法了。这几日,我和妹妹夜里偷偷商议,也悄悄留意少侠的言行,知道少侠是侠义之人,与那些趋炎附势之辈大不相同,才……才敢厚颜相求,望少侠莫要见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