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锈星,丁十三区。
金属廊道内弥漫着万年沉淀的铁锈腥气,混杂着囚徒绝望的腐朽气息。
头顶粗大如星脉的管线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如同被锈蚀巨兽勒紧的喉管在垂死哀鸣。
张远佝偻着肩,每一根肌肉都精准地绷紧又松弛,模仿着筋疲力尽的律令境体修。
粗糙冰冷的黑铁腰牌随着他推车的动作,在腰侧划出刺耳的摩擦声。
那辆符文黯淡的饭车嘎吱作响,伴随着他将黑糊状“牢饭”塞入监门洞口的动作,迟缓、笨拙,每一个细节都无懈可击。
然而,在那低垂的眼睑掩护下,帝纹如寂灭深渊中的寒星,无声流转。
混沌剑域已将这死牢的每一寸,从斑驳锈纹的衰败走向,到能量管道符文的微妙律动,乃至空间角落里最细微的暗影褶皱都彻底解析、烙印。
这片区域的“地图”在他心中纤毫毕现,远胜过任何肉眼观察。
刑头儿尖利如锈铁刮擦的呵斥在廊道尽头炸响:“张远!磨蹭什么!甲七号的‘血牙’时限到了!三成纯度锈核!”
“少一颗,你这个月的‘黑蚀息壤’就给老子喂虫豸!”
对于大多数的狱卒来说,这刑罚不仅是配额,更是催命的毒药,延缓锈毒侵蚀的唯一指望。
“是。”
张远瓮声回应,推着车的手掌紧了紧,步履沉重地走向那扇剧烈震颤的牢门。
门内囚禁着圣境初期的凶徒“血牙”。
其身缠的腐毒血罡狂暴异常,每一次撞击都让靛紫色的税则能量栅栏嗡鸣欲裂。
张远双手搭上冰冷沉重的磨盘把手,肌肉贲张,额头青筋暴跳,完美演绎出力不从心的颤抖。
他猛地发力转动磨盘。
刹那间,一股混杂着血腥与腐蚀恶臭的墨绿血罡,如毒蟒般顺着磨盘符文反噬而来!
“噗!”
张远身体剧震,如遭重锤砸胸,踉跄着向后跌退一步。
一大口色泽暗沉、蕴含他刻意模拟的铁锈气息的“鲜血”狂喷而出,溅染在冰冷的磨盘壁和锈蚀的地面上。
刑头儿放肆的阴笑在廊道中回荡,混杂着囚徒们或残忍或麻木的窥探目光。
而真相,只存于张远体内那浩瀚的混沌剑域。
血牙狂暴的反噬力量甫一入体,便被亿万精细入微的寂灭剑气组成的无形罗网精准兜住!
这反抗之力蕴含的精纯圣境生命本源与腐毒血罡,瞬间被切割、分化、提纯。
驳杂的怨毒、污秽的毒性,被绝对寂灭的剑意直接粉碎抹除。
留下的,是如赤火熔金般纯粹磅礴的生命菁华。
这股精华,被剑域中心那微缩的混沌天地贪婪吞噬。
帝躯每一个细胞都在享受着这“滋补”,虽总量微不足道,却如同涓涓细流汇入深潭,持续强化着帝躯底蕴,尤其是对这种极端污秽能量的适应性。
更为关键的是,那枚沉浮在剑域深处的锈蚀道则碎片,此刻如同饿兽般疯狂吞吸着血牙腐毒血罡中的“锈蚀”特性,幽芒大放。
其与整个星锈海法则的共鸣感急剧飙升,仿佛锈渊深处的暗流被彻底搅动激活。
两颗闪烁着近乎妖异紫芒的锈核滚落,其纯度凝练,远超寻常。
角落里沉默旁观的墨潭喉结剧烈滚动,浑浊的眼中第一次掠过掩饰不住的骇然。
这“矿”,挖得太深了!
就连不远处的刑头儿,双目之中也有精光闪动。
张远深吸一口气,站直身躯,手中握住锈核,缓步走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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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远的狱卒身份,是他精心打造的伪装牢笼,亦是他深入这片血锈矿脉的“矿镐”。
白日里,他游走于刑头儿特意点名的“高危囚区”,与绝望边缘的凶徒周旋。
戊七号的“影蛇”阴毒诡谲,反抗时精神冲击如同无形的毒蝎尾针,张远总能“恰到好处”地头痛欲裂,步履虚浮。
庚三号的“疯斧”力拔山岳,震荡之力让磨盘哀嚎,他便模仿手臂经脉欲裂的痛苦,口鼻溢血。
每一次“拼死压制”,换来刑头儿眼中不加掩饰的贪婪,换来墨潭沉默审视下隐藏的更深的震动。
每一次“带伤”而归,却总能上交远超预期的锈核。
这持续的“高产”,为他敲开了通往更广阔天地的缝隙。
逼仄的石屋,四壁渗出冰冷刺骨的锈水。
张远盘坐于冰冷的石榻之上,指尖捻起今日收获的紫芒锈核。
帝纹在皮肤下无声流转,探入锈核最核心。
一缕微弱、混乱、却蕴含着税网抽取万道后遗留底层的毁灭与新生驳杂韵律的“混沌道痕”被强行剥出。
心念微动,这一丝道痕被精准“喂”向那枚在剑域中愈发璀璨的锈蚀道则碎片。
碎片幽芒更炽,贪婪融合这丝“余烬”。
张远闭目凝神,元神推演如电:“腐锈星,不过税殿矿脉的边角碎屑……”
“这些混沌道痕,是税网碾磨万灵法则后的残渣废料,蕴含其运转的底层轨迹。”
“炼化它们,不仅淬炼帝躯适应锈渊,更是解析税网、甚至……追寻那零号监狱湮灭气息的钥匙。”
随着炼化深入,碎片反馈回一丝污血矿星的方向感。
目标,已悄然显现。
张远需要突破丁十三区的囚笼。
墨潭麻木外表下偶尔流露的恐惧与对“黑蚀息壤”的渴望,成了撬动牢笼的支点。
某夜,在能量管道幽光最为黯淡之时,张远“咳血”倚靠在冰冷的金属壁旁,脸色惨白如纸。
他将一颗今日所得、光泽最盛的暗紫锈核,无声塞入刚完成巡查的墨潭那布满龟裂口子、沾染锈尘的手心。
“墨老哥……刑头儿的库房……十颗这种成色……真能换指肚那么大一点‘黑蚀息壤’?”
声音嘶哑、断续,充满了濒死求生的急切与试探。
墨潭浑浊的眼珠骤然收缩,猛地攥紧手中那枚炽热沉重的“希望”。
他布满血丝的浑浊眼瞳,扫过张远伪装得无懈可击的惨白面颊,喉咙里滚动着许久未用的艰涩音节,如同两块锈蚀的废铁在摩擦:“丙区……最底层……西北角废弃熔炉后……疤鼠……戍时轮值……独眼……”
寥寥几字,带着浓重的警惕,却也昭示了通往“生路”的门径。
这是被压迫者对规则的无声反抗,也是张远计划中的关键拼图。
翌日,借口“巡视磨盘枢纽能量回路”,张远的身影悄然潜入丙区底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