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清霞被他气笑了:
“奴儿哥三个时辰前就走了,你怎么现在才发现?”
怕他不知道三个时辰有多久,又补充了一句:
“妹妹与百位猛将学习兵法、阵法之时,他就走了。”
无心瞪大了狼眼:
“走了?走去哪里?这兵荒马乱的,那小厮怎敢乱走?”
霞儿推着他朝官道上去:
“哥儿只管放心,是妹妹让他去卫府那边寻些物什,另派了许多人贴身护他,绝不会有什么危险。”
无心这才作罢,大步走上官道。
可走了几步之后,他狼眼敏锐,又发现新的问题,再次转身回来,唤住霞儿:
“霞儿,记得此前你分明说过,让姓赵那厮带着成丁们筑城,他如今哪里去了?难道带着成丁们跑了不成?”
霞儿真好耐性,仍笑盈盈的回答:
“妹妹自有安排,哥儿不必操心。”
他这才终于作罢,踏上官道,一步三摇的朝奄王府进发。
刚离了粮铺的围墙没多远,听身后“噗通”、“噗通”、“噗通”三声。
回头一看,从围墙上跳下三个人来。
分别是那满嘴没一句实话的孙小豪、会做撒尿风筝的董郑,以及胸口碎大石的裴草包。
三人朝他跑来,将他团团围住。
无心瞪着狼眼,挨个看他们:
“你三个围着我做什么狗屁?”
孙小豪嬉皮笑脸道:
“实不相瞒,我见你一个人出门,放心不下,所以过来贴身保护。”
这句当然又是假话。
其实他的心思,大抵和陈十九差不多。
如今顽、术大军压境,皇汾一个巴掌大的援兵没有,可以说整个奴儿干的汉人和女真人都聚集在建州卫,眼巴巴等着奄王府这帮公子、小姐拿主意、救命。
所以,他如陈十九一般,要跟着奄王府的公子、小姐们。
一来,安全。
二来,可以混吃混喝。
奈何那当家小姐赵凝霜抠门至极,吃她一粒米,她恨不得要榨干人全身的血。在她手底下,真个被她折腾的马不停蹄、昼夜无休。
教头小姐陈飞雪,整个建州卫出名凶狠的,一言不合就要打要杀,更不敢跟着她。
掌兵小姐孟清霞,眼里容不得沙子。在她面前,偷懒躲闲简直是幻想。
爱哭小姐柳滴露,年纪太小,又且和赵凝霜形影不离的,跟着她如同跟着赵凝霜。
周昏淡那翩翩公子实为最佳人选,跟在他身边,绝不至于吃苦遭罪。
可惜,周公子不是个能做主的。而且不知他去了哪里,孙小豪寻了半天也没寻到他。
万般无奈之下,只好退而求其次,选择跟着魏无心。
说起魏无心,其实更不是什么好东西,兼具赵凝霜的抠门自私、陈飞雪的凶残暴躁、孟清霞的心机诡计、柳滴露的胆小怕事,俨然集大成者。
可这厮有一点好处,那就是傻乎乎的,没心又没肺,十分好唬。
董郑初次和奄王府一家打交道,还不甚了解他们。
但他是个聪明人,大概也能看出来,四个小姐都不好惹,而面前这狼眼鬼眉的公子,却用一个风筝就能笼络住,真和裴草包的长相一样,简单至极。
至于裴草包,他可没想那么多,只念念不忘无心和露儿曾送他路费,是他恩人无疑。
没心没肺魏公子哪知他们这些心思,即便知道了,也根本不在乎。
反正他们愿意跟着自己,那就跟着呗。总之自己身上是一文钱没有,不怕他们来占便宜。而他们三人身上却各有本事,正好占他们便宜。
思想至此,魏公子冲孙小豪打了个不响的响指:
“孙猪狗,你且吹个曲儿来听听。”
孙小豪立刻从怀里掏出唢呐,滴滴哒哒吹了起来。
当真好曲,引得周围鸟儿聚集,只在他们四人头顶盘旋,随着唢呐一起叽叽喳喳,倒好像唱歌一般。
魏公子又冲董郑打了个不响的响指:
“姓郑的猪狗,你再给我做个风筝玩。”
“公子,小的姓董。”董郑先是纠正一句,接着随手采摘路边芦苇杆、草茎、树叶。
他也真是妙手,几下便又扎好了一个喜鹊风筝。
只是麻衣之前已经拆了一半,再拆就要打赤膊。于是又摘些细草,编制成草绳,充当风筝线。
一切准备就绪,随手一扔,风筝飞上半空,恰落在唢呐引来的百鸟之间。
风筝前行,百鸟也跟着前行,并围绕风筝飞舞,好不热闹!
魏公子仰着脸,边走边看。
耳听唢呐曲儿,也听不出个好坏。
眼望风筝和鸟,也看不出个高低。
但魏公子十分满意,脸上露出没心没肺的笑容。
听了会儿,看了会儿,魏公子扭头问裴草包:
“我记得你家妹妹死了,你说是要带你家妹妹的尸首回家,却怎么又回来了?”
裴草包咕咚灌了口酒,先纠正、再解释:
“不是妹妹,是兄长。只因长城闭关,不许我们入皇汾境。这八月天气,又热又燥,再耽搁下去,兄长的尸首便要腐坏。逼得我没法,只好寻了处安静地方,将兄长尸首埋葬。”
“葬罢了兄长,实在无处可去,听闻大家都向建州卫结集,我也就跟着大家来了,不想又遇到公子。”
魏公子才不关心这些屁事,随口问问罢了。
又听了会儿曲,看了会儿风筝,魏公子突然想起霞儿交代他的话,让他赶路时也要抓紧时间学习武艺。
他倒是记得这一句,却忘了霞儿反复叮嘱,百将谱不可轻易让人知晓。
想也不想,就从怀中掏出那半本百将谱。
孙小豪不吹唢呐了,董郑也丢了风筝线,裴草包放下了酒葫芦,都凑上来看。
“咦?”孙小豪盯着一员猛将的图像:
“你看的什么东西?”
董郑自称官宦子弟,居然不认字,问他:
“公子,这画像两边写的是什么?”
裴草包则感慨:
“以为公子是个武人,不料居然还识字,这可真是文武双全啊!”
魏公子牛皮轰轰、神气呼呼的一摆手:
“哈哈,大概晓得些武艺,略微认得几个字罢了,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我直!”
他没心没肺的一摆手,手中百将谱跟着一甩,几个猛将便从书页中飞了出来,恰落到他们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