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语言没有杀伤力，甚至不及陈师道的千分之一。”
艾莉脸上的表情没有太多变化，眼神中反而流露出几分轻蔑的目光。
“因为我素质高！”
苏木气急败坏。
“这倒是事实。”
艾莉释然地点了点头。
苏木冷哼一声，不再理会，垂下眼睑，陷入深深的低沉之中。
艾莉瞥了她一眼，继续不紧不慢地说道：“但真要细究，我和你还是不一样的。我家的悲剧是灾难，而你…却是人祸……”
“明明最爱的人就在身边，却浑然不知，直到一切都离去，才懊悔不已。苏木，你要死过一次，才知道活着的重要性吗？”
“如果我是你，我绝不会懊悔，而是会将悲伤转换成动力，就算不为了查案子，也能让自己未来的日子更明媚一些。苏木…你姐姐…应该从不希望看到你这副模样吧？”
“什么模样，哪副模样？”苏木怒极而泣，眼中含泪，“你们总是这么说，你们总是这么说…我现在到底做错什么了？查明姐姐的死因，让她得以安息，难道不是身为妹妹的我应该做的吗？”
“假设你姐姐并不希望你调查呢？”
艾莉的一番话，令苏木瞬间哑口无言。
“其实在百年的时间里，我也无数次反思，无数次想要结束这一切。我深知家人之间的羁绊，深知爱你的人，愿意为你做到哪种程度。苏木，如果我是你姐姐，我希望你从来都不知道这些事。带着遗憾天真地活一辈子，在我看来，那也是一种祝福。”
“可惜我做不到。”
“是啊，”艾莉叹了口气，“我毕竟不是你的家人，如果我了解你的性格，自然也能知道，你会为了什么，做到哪种程度。”
“我不想再听到鸡汤，对于我而言，这样的话语寡淡无味，除了浪费时间外，没有任何作用。”苏木冷冷说道。
“那好，那就聊一些…我知道的吧……”
艾莉扬了扬眉毛，脸上再次浮现出微笑。
“你知道什么？”
苏木一脸狐疑地问道。
“你认为我知道什么？”
“你待在幻境里面差不多一百年，难道还知道我感兴趣的东西？”
“呵呵，”艾莉闻言笑了笑，露出怜悯的神情，“小姑娘，你猜…我为什么会知道真理会的存在？”
被外表看着比自己小得多的小女孩称为小姑娘，苏木心里多少有些膈应。
但艾莉的话，却让她瞬间反应过来。
她猛然想起他们在幻境中的种种，苏木本能地认为，艾莉蛰居幻境百年，应该如桃花源里的人一般，对外界的变化一无所知才对。
但他们见到艾莉时，她的表现却与想象的截然不同。
艾莉很清楚真理会的存在，也知道被他们盯上意味着什么。
真理会并不是一个成立了百年的组织，它的历史满打满算不过半个世纪。在此之前是各种乱七八糟的小组织，经过整合以后才有的真理会。
百年前的艾莉能知道五十多年前成立的真理会，说明她对外界的变化并非一无所知。
而且最重要的是，那些患上无影症的孩子，也不是自愿自发来到的幻境，而是受人引导。
那个人，毫无疑问就是艾莉。
应该庆幸，艾莉并没有为难那些孩子。
否则今天再次面对艾莉，苏木完全不知道该以何种态度应对她。
想到这里，苏木深吸一口气，然后态度诚恳地问道：“你知道些什么？”
“不该求我吗？”
“如果你坚持的话……”
“算了，我不坚持，我对于为难人没什么兴趣。”
“那……”
“怎么说呢，我经常和孩子们打交道，这点你是知道的。”
“我知道，谢谢你没有伤害那些孩子。”
“我为什么要伤害他们，你觉得我是那种，会无缘无故破坏自己玩具的人吗？”
苏木抿着嘴唇，没有吭声。
果然，对于艾莉而言，那些孩子也只不过是她的玩具罢了，甚至连人都算不上。
“那些孩子来自四面八方…当然，也仅限于周边的县市区……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孩子们会交流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而且童言无忌，什么都敢说。我这个人别的本事没有，八卦的本事还是一流的。在他们身边待得久了，自然也了解了不少八卦……”
苏木安静地倾听，尽管艾莉好半天没有进入主题，但她还是按捺住性子，没有插嘴制止。
“是不是觉得我废话有点多了。”
艾莉似乎意识到自己的废话有点多，于是轻轻咳嗽了一声。
“你刚刚提到心灵归庭，这让我想到了一个孩子。他的妈妈生下他以后，患上了产后抑郁，但是他的父亲又太忙，抽不出时间照顾。于是乎，那孩子的妈妈就隔三差五地抱着他去心灵归庭看病。那时候的他，才刚刚睁开眼睛，却对心灵归庭这四个字印象深刻……”
“那么小的孩子，居然记得那么清楚？”
苏木觉得有些难以置信。
“我也不敢相信，所以权当故事倾听。我没记错的话，那孩子…正是在六年前出生的。”
听到这个词，苏木顿时感到太阳穴鼓了一下，后槽牙不自觉发出摩擦的声响。
“是不是想到了什么？”艾莉故意看了她一眼，脸上露出得意的微笑，“没错，那孩子的母亲看病的时间，和你姐姐看病的时间，是同一年，而且是同一地点。”
“所以，那孩子说了什么？”苏木迫不及待地问道。
“别着急，”艾莉摆摆手，继续不紧不慢地说道，“那位母亲在接受治疗的时候，孩子就放在一旁，他很安静，完全不需要照顾。或许正是因为他尚处襁褓，所以…那些医生并没有避讳他，而是就在他身边，光明正大地议论着什么……”
“当孩子的母亲陷入沉睡之时，那孩子听到了医生们的讨论……当然了，那孩子再有本事，也不可能把当时发生的事全都记住。他只知道，医生们似乎并不打算为他的母亲提供治疗。相反，这些医生们，似乎想利用他的母亲做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