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德祥能清楚听到隔壁众人说的话,他目视前方戏台,心中极为满意。
看完一出又一出,听着隔壁的冲突一阵又一阵。
总算等到他坐累了,这才起身往旁边去。
李家下人快速到李老耳边通报。
被强留到现在的众人,只见李老脸色一变,快去迎了出去。
房门敞开,很快李老就领着个中年男人走了进来,“各位,起身行礼吧,这位是凉州知府刘大人。”
贵客的身份,实在出乎所有人预料。
不管信不信的,房里所有人朝着刘德祥跪了下去,“见过知府大人。”
刘德祥没让他们起身,而是绕开他们,坐到了房中主位上,李老作为主人,见刘德祥坐下,立刻从旁边捧了杯热茶递到他面前。
刘德祥慢悠悠喝了半杯茶才说:“都起来吧。”
跪着的那些人,相互间不知用眼神传递了多少信息,但有人怕传递有误,还是低声问,“这人真是知府吗?知府为什么会在这儿?”
有人问到周细文面前,“你能认出真假吗?”
问到周细文面前并不奇怪。
曲平县里有些家底的谁不知道,周细文跟知县大人有亲,知县大人要了他亲妹子做妾。
周细文摇头不说话。
有善于交际的开口了,那人对李老说,“知府大人到此,李老也不说明,害我们在这里傻傻坐等,太失礼了。
要知道贵客是您,我们这些人,该到门口跪迎啊。”
刘德祥朝说话的人点了点头,脸上的表情看不出喜怒,叫人不知要如何应对。
周细文预感不妙,这人要是骗子还罢,要真是知府,那问题可就大了?
知府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身边没有当地知县陪同,却是姓李的老头忙前忙后?还把他们这些有点家资的人叫到一起,他要做什么?
想到此处,周细文凑到李老身边,正要开口问话,那上座者的视线就落到了他身上,“想必你就是周家人?”
周细文点头装笑,“是。”
“你跟曾径之间的关系,本府已查清。”刘德祥的目光看向众人,“至于本府来这里的目的,不妨告诉你们……”
这时候天色已晚,外面还微微有些亮光,室内却已经全凭烛光照明。
李家的下人虽早早点上了蜡烛,屋内却仍旧叫人觉得昏暗。
“凉州的这个县里,你们曲平县良田是最多的,又被宏甲县和碧山县挡在身后,即便燕军攻来,你们这里,战火也侵染不到。
按说,你们县所交田地税该是最多的,可是实况如何?”
刘德祥拉长声音,目光从众人脸上扫过,“你们手下有多少田地,每年只交几分税,家中是否有科考入仕的,本府已经派人查证过。”
刘德祥一个眼神,旁边的老仆立刻从怀里拿出一沓纸,纸上密密麻麻写了好些字。
不用刘德祥的指令,老仆将那些纸,强势塞到众人眼前,“看看!”
前头的几个人微眯着眼去看,见纸上第一行就写着他们的名字,下面写去年实际交了多少税,家中良田多少多少亩,本应该交多少税的,差了多少,借什么明目少交的。
众人抢着去看,却在看了两眼后匆匆撇过脸去,不敢继续看下去。
“你们知罪吗?”刘德祥一张口,地下跪成一片。
“求大人饶恕,我回去就补上。”有人这样回,其他人仿佛找到了解困之法,也跟着这样说。
“国家律法,哪容得你们违背!”刘德祥说,“已然违法,岂是补上就能了事的?”
他说完这话,起身就走。
李老赶紧跟在身后相送。
屋里的这群人,愣了片刻后,也立刻跟上前,还想留住刘德祥为自己求求情,可追到门口只看到刘德祥上车离去,他们嘴里没能说出半点有用的话。
“这叫怎么一回事啊!”
有反应快的人,领悟到其中的意思,快步到李老面前说,“还请李老给个明示,要怎么做才能弥补?”
“众位。”李老捋了把胡子,“外面冷,还是到屋里说话吧。”
这下没人抱怨了,全部跟着李老又进了刚才的房间,戏台上的戏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
刘德祥走了,轮到李老坐上主位,他端起热茶,似乎坐在刘德祥刚坐过的位置上,也有了刘德祥几分的神气。
“各位先前怪我怠慢,我也没有办法,知府大人在,实在抽不开身来陪各位……”
“那事就别提了。”有急性子的人打断,“还是快说说,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办吧?”
“在座的都是聪明人,应当看的出来,府台大人既然来了这里,意味着他愿意给我们改过的机会。”李老说话间,还冲刘德祥离开的方向拱了拱手。
“双倍补上。”有人说,“从前少交的税,我愿意双倍补上。”
李老看向说话的人,“你犯的罪,按律是要坐牢罚没家产的,只双倍补上有什么用?”
“李老,你别只坐着看我们笑话,府台大人说的那事里,没有你的份?”周细文冷笑。
李老放下茶杯,“这话说的好笑,我给你们找办法,你们却要拉我下水,做了好人竟没有好报,世上哪有这种道理?”
旁人立刻就劝,劝李老不要把周细文的话放在心上,也劝周细文说话小心些,问出补救办法才是要紧。
“我既然把你们叫过来,就是想着要拉你们一把。”李老说,“要我看呢,你们既然诚心悔改,不如先写上一份悔过书,连着该补上的税一起,亲自送到凉州府衙。”
“那东西要写了,岂不是定死了罪行?”
“写不写悔过书,府台大人那里,都有你们的罪证。
当前要紧的,是让大人见到你们诚心悔过,事情才有转圜的余地。”李老说,“只是我实话告诉你们,既然有罪,必定要有人来担罪。
都不希望自己是担罪的人吧。
我也给你们指条明路,你们可以是自己少交的,也可以是受人胁迫少交的,至于少交的税去了哪里,还用我教你们怎么说吗?
本来去了哪里,如实告诉府台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