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欢歌难以置信地看着病床上的老曲。
不是电视画面里的人，是活生生，有血有肉能摸到的人。
她几近颤抖地抚摸老曲的手。
生怕这是药物注射后的又一场幻觉。
老曲的手微凉。曲欢歌用自己的手把老曲粗粝的手包裹起来，又放到嘴边呵一口暖气。
泪珠不自觉地滚下来，接连成串。
老曲的手微微一动。
曲欢歌的心跟着一抖。
“囡囡……”
“爸！你醒了？医生，医生我爸醒了！”她又惊又喜。走进来的医生却淡定地很：“曲先生昨天就醒过一次，他身体恢复得不错。再这样继续治疗一年，我估计他说不定能完全恢复。”
“一年？还要一年吗？”怎么会要那么久……“那，能正常走路，需要多久？”
只要能走路，说不定她就能带老曲先逃出去……
“曲小姐，一年已经是最短的恢复时间了。曲先生的这个状况，如果换到其他医院，根本没可能完全恢复。最好的状态就是恢复意识，但身体很可能会瘫痪。也只有在我们这儿，顶尖的医生，顶尖的仪器，设备，顶尖的治疗手段，还有定期的全球专家会诊，他才能恢复到原先的8成。最起码，不会影响到他基本的生活。”
“如果没有你们这些医生，和仪器……”
“那就前功尽弃。治病是需要耐心的，不能急功近利。曲小姐放心，我们一定会竭尽所能。”
“好，谢谢。”曲欢歌明白了。
曲灵均是故意让她来看老曲的，让她亲耳听一听医生的话，一年……她必须乖乖地配合一年的时间。
但不管怎样，老曲得救了。
“爸，你好好养病。我会再来看你。”她亲昵地捋捋老曲稀疏的头发，指尖是万分地留恋和不舍。
“囡囡，你照顾好自己，都瘦了。”老曲用手摸了摸曲欢歌的脸颊，眼眶也红了。
“你倒是胖了。”她不想让老曲担心，故意开他的玩笑。
“你放心，我在这里很好，灵均每天都来看我。他是个好孩子。他说他会帮我照顾好你的。你乖一点，别给他添麻烦，知道吗？”
曲欢歌愣了愣，他每天都来看老曲？为什么？他手下有那么多的人……赶着来收买她的人心？
老曲自顾自喃喃：“我没想到啊，有一天，还能回曲家。我还记得，我很小的时候，奶奶把我抱在膝头，跟我说那些曲家的故事。原来，都是真的啊。”
司机帮曲欢歌打开车门，她坐进去时曲灵均已经在车上…他似乎有看不完的文件。
“谢谢。”曲欢歌不想打扰他，扭着头对着窗外说一句。
“道谢要有诚意，至少该看着你该感谢的人。”曲灵均合上文件夹，好整以暇地看向她。
曲欢歌能感受到后脑勺的视线，她却固执地不想回头。
如果没有曲家的介入，老曲说不定真的像医生说的那样……这辈子都不会再醒过来。
可是，如果没有曲家的介入……她现在还会窝在刘君的身边，跟他撒娇，她还会坐在教室里，憧憬着成为一个律师……她还会和托管所的孩子们打打闹闹，帮他们解决生活中各种各样的问题……她还会和张婷沈烨一起在KtV唱《死了都要爱》。
生活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这声谢谢，她没有底气说第二遍。
她不知自己是该感恩，还是该憎恨。
许是压抑太久的紧张情绪在见过老曲的那一刻得到了纾解，许是因为早上打的那一针……困意席卷而来，她歪在车里，睡着了。
“少爷，先送曲小姐，还是先送你回去？”秘书问一句。
曲灵均看一眼阴沉的天色，看样子，过不了多久就要下暴雨了。
“直接去我那儿吧。”
曲欢歌被关车门的响声震醒，一时不知身在何处。下一秒，她这一侧的车门被拉开。
“曲小姐，到了。”
“哦，谢谢。”她接过秘书递过来的伞。
下雨了么？
一脚踏到车外，才发现大雨倾盆如注……
“这是哪儿？”她恍然发现，眼前的大楼并不是她的住处。
几米开外，一道冷漠的声音传来：“10米，你还有2米的距离。”
看着曲灵均的背影，曲欢歌抬腿快步跟上。
直到他打开房门，她才发现，这是他的住处。
不同于她居住的地方，他住的大平层公寓是冷冷的工业金属风。乍一看，跟叙利亚似的很破败，仔细看，每一个细节都考究得要死。
裸露在外的钢筋，水泥……和他绑架，用药的行径倒还挺相符的。
“为什么带我来这里？”她浑身紧张起来。她明明有住的地方。
“你别多想。我只是看下暴雨了，才带你来这里。不然你今晚都回不去。”
他顺手打开电视，电视里正在播放防台防汛的信息，那一段临海的公路因为暴雨来袭，已经封路了。
“谢谢。”她专注地看着新闻，寻找里面更多的信息。他却忽然把电视给关了，曲欢歌一脸茫然地看向他，不知道他又在气什么。
“你道谢的时候能不能看着人？有点礼貌？好歹也姓曲。”他脸上明显起了一丝怒意。
“我想先去洗澡。”曲欢歌避开他的视线，身上阵阵冷意传来，刚才跑得着急，衣服湿了大半。现在的身体大不如前，说不定就病倒了。
“伞都不会撑。”他丢给她一条浴巾，一件浴袍：“换洗的衣服等会儿拿给你。去里面那间洗，晚上你就睡那一间客房。”
曲欢歌裹着浴袍出来，床上已经放了换洗的干净衣服。
拧着眉拿起还没有拆掉包装的男士内裤……还没有拆掉吊牌的男士t恤和运动裤。
算了，想来他这里没有女士的衣服。
男士内裤和t恤还勉强能穿，只是运动裤……他实在是高估她的腿长了……
她勉强提着裤子，探出头：“能拿一条运动短裤么？裤腿太长了。”
过一会儿，临头飞过来一条白色运动短裤，刚好盖到她头上。
这条裤子，他似乎穿过，没有吊牌。
套上，长度倒是刚好，这是这个腰……一放手，裤子就掉了。
房间里翻箱倒柜的找绳子……这个房间还真是客房，什么都没有。
算了，她在客房里不出去不就行了。
睡觉。
刚躺下没一会儿，就听到外面喊：“出来吃饭。”
她还要犹豫，就听外面追加一句：“别让我叫你第二遍。”
咬牙，提着裤腰出去。
“外卖送不到，阿姨也赶不过来。只有面条，至少不会饿肚子。”他似乎在跟她解释为什么晚饭那么简单。
“能吃饱就好了。之前，他们只给我一天吃一顿饭。我不挑食。”她似乎是在控诉。
曲灵均挑眉：“张伯不给你饭吃？”
曲欢歌吸一口面条：“不是你的指示么？张伯他们都听你的。”她又吸一口面条。
他煮的面真的很难吃。又硬又没味道。
但没关系，不饿肚子就行。
“我没那么闲，什么都管。现在呢，吃得饱了？”他尝一口面条，不动声色地放下了筷子。
“嗯，大部分时候能吃到一日三餐。有时候，LISA说我学得不好，就会减一顿。”
说话的情绪很平稳。
“那就努力让自己的脑子变聪明一点。学快一点就不会挨饿了。”
“如果不打那么多针，我学得很快。那个针，不好。”
“还想得寸进尺。”曲灵均把长腿交叠起来，好整以暇地看她。
“你帮我爸治好病，我就会乖乖听话。用不着这些。医生说了，老曲要想好，最起码一年。”她喝一口面汤。
“一年之后呢？”
“一年之后，你应该也用不到我了。”
“你倒是对自己挺有自信。”
“我对你有信心。”她难得说一句好话。
“去，把碗洗了。”他看她吃完了面条，喝完了汤。
“没有洗碗机？也没有阿姨？”
“至于那么娇生惯养么？两个碗你还要用洗碗机？”
“LISA说过，我是养尊处优的曲小姐，这种活我不会做。”
曲灵均呵一声：“入戏倒是挺快。行，放着吧。”
曲欢歌擦了擦嘴，站起来，刚动一步，没有裤腰带的裤子……哗掉下来……
空气凝结。
这个时候自己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曲欢歌提腿，把纤细白嫩的脚从掉在地上的裤腿里抽出来。
“当众脱裤子，也是LISA教的？”他眼中又起了看好戏的兴味。
“你的裤腰太大。”她神色淡定地穿着他的大码t恤直接回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