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踏进这间逼仄的小屋,易枝兰没有一点儿亲切的感觉了。
进门就是炕尾,看见儿子的小枕头还歪在炕上,她再也承受不住,一屁股滑倒在地就哭了起来,“呜呜呜!有余啊~我的儿啊!呜呜呜!”
她哭的伤心,嗓音凄厉,闻者落泪。
在场的几人见这惨状都不好受,就连刚还给钱家人脸子看的老队长这会儿也闭上嘴,面露不忍。
谁都不愿意发生这样的悲剧,就算那狼真是大溪沟村的人引来的,受伤的也是孩子,谁能不痛心呢?
易枝兰越哭越伤心,钱大娃也忍不住嚎起来,两口子痛失独子,心肝儿都要碎了。
偏偏这时候,旁边屋里传来一声喝骂,“大早上嚎丧呢!还让不让人睡觉了?要哭哭你妈去!”
这声音?
易家村的人一头雾水,搞不明白怎么会有人如此不通情达理,可大溪沟村的人却听得明白,这声音不是钱二娃那老媳妇儿,张桂芬吗?
她咋也在这儿?
听这架势·····易家村都快乱成一锅粥了,吵吵嚷嚷一早晨,她竟然都没起来看一眼?
还没等大家反应过来,痛失爱子的易枝兰已经从地上爬起来,冲了出去。
愤怒让她力气大增,一脚便踹开隔壁房门,扑到炕上揪住一头雾水的张桂芬便是好一通挠。
一边扯头发一边骂:“黑心肝儿啊!没良心啊!我两口子好心好意收留你们,你就这么咒我儿子!我跟你拼了!”
钱有余生死未卜,张桂芬竟然敢骂易枝兰是在嚎丧,这不正好撞在枪口上了吗?挨打也不冤。
吃了好几个巴掌,被易枝兰凶神恶煞的模样吓蒙了的张桂芬才回过神来。
她大喊大叫,叫钱二娃来救她,可钱二娃早就被大哥提着脖领子拎起来,吃了好几拳自身难保了,哪里还顾得上她。
这便是祸从口出。
谁叫张桂芬明知道外头动静不对还敢触人霉头,这下好了,挨打也是白打,大家象征性拉了几下就随他们一家去了。
左右是自家人打自家人,家务事还是让他们自己去解决吧。
秦小妹没有看热闹,她和李祖富一块儿研究起院子里四散的血迹来。
易家家境一般,甚至可以说有些困难
眼前的院子不小但堆满杂物,能用上不能用上的东西全在院子里杂乱无章的堆着,仅有一条小径供人行走。
按易枝兰的说法,昨天晚上出事儿的时候院子的院门是没有关上的,秦小妹伸出根手指推了推眼前这扇随便几根烂木头钉在一起组成的简陋木门,心说这门关不关的也没啥意义。
只是有一点,易枝兰两口子都说晚上睡觉的时候有将屋门关紧,那门又是谁打开的?秦小妹查看过,门上是有插销的,且插销完好。
难不成又是一起自己开门引发的作死事件?
可惜这一点已经无从查证,钱有余多半凶多吉少,易枝兰和钱大娃又睡得死,连狼把孩子叼走的动静都没听见,更别说开门的动静了。
要说还得是见过世面的人指望的上,李祖富查看一番小院情况后便得出个令人心碎的结论。
“血迹不多,滴滴答答的,那狼下口又快又狠,孩子又太小·····”说到这里李祖富停了停,目光怜悯的看向有余的父母。
“我估摸着,被狼叼走的时候孩子就已经没了,至少是没了反抗的能力,否则但凡挣扎血一定会流的更多,也不会连方向都辨认不出。”
血迹太少,院子里的还能勉强辨认,村道上却是一点儿痕迹也没有。
最大的可能性,钱有余被狼叼走时根本就无法挣扎或是已无力挣扎,这才连大概的方向都没给后来人提供。
这是很重要的线索,说这话的时候李祖富心里虽然难受,可也没避着谁。
钱大娃一听这话自然接受不了,嗷的一声就哭起来,易枝兰也捂着脸,失声痛哭。
钱二娃这时候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脸色惨白,不敢置信,“咋可能!我们一家晚上都住在一个院子里,没听见有狼进门的动静呀!”
连和孩子睡一个炕的亲爹娘都没听见动静,他这一大早上睡的又香又甜,外头乱成一锅粥都不知道的人能指望的上才怪了。
没人搭理钱二娃,他知道家里出了天大的事情,也不敢再讨人嫌,挪到炕角去蹲着,不敢吱声。
张桂芬刚才还有力气叫骂,这会儿听说人家死了儿子,院子里昨天晚上还进了狼,吓得脸色苍白,再不敢张着嘴乱说话。
这一家子,出了事儿不帮忙就算了,还添乱,李祖富摇了摇头,知道指望不上,他召集社员们开了个小会,将人分成几队,分别赶去不同的方向找人。
此时已天光大亮,虽然不一定能在山上找到狼,但能找到孩子遗留的一些痕迹也是好的。
总比待着什么都不做要强。
都安排好后,李祖富便亲自带队,率领秦小妹、屠夫陈以及几个身手好、腿脚利索的青壮一块儿到山上去找人。
钱大娃要一起去,李祖富点点头把他也带上了,正愁人手不够。
按理说这种时候乡亲们都赶来帮忙了,钱二娃和张桂芬两口子毕竟是自家人,更要走到最前头才是。
可这两口子思维不与常人相同,竟然躲远远儿的低着头装死,生怕被点到名带去山上和狼对线,或是在村里四处奔波受累。
看看他们,再看看提着红缨枪义不容辞走在最前头的秦小妹,易枝兰惨笑一声。
在这一刻她真正明白了,什么血缘亲情都是假的!
只要人好,哪怕只是邻居乡亲,有难人家也帮,反之,若本就是狼心狗肺,你就是亲兄弟他也乐得看你家破人亡,说不定心里还笑呢!
实在气不过,想想自己虽然不是啥好人,可也做不到如此冷血冷清,易枝兰冲上去又给了钱二娃和张桂芬两脚,吐了一口唾沫,这才转身出去忙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