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曲令言分开后，幻身叶天来到了苏净月的租房地址。
在此之前，他去酒吧看了一下，那里还在重建中，也没见经理的影子。
经理对自己不错，叶天原本还想留封告别信，现在只能作罢。
不知是不是因为前些天的变故，苏净月在这里的租房已经逾期，然而门锁并没有被换，里面也没有被人动过的痕迹。
房东人挺好。
这么想着，叶天打开了门，将备用钥匙丢回门外的盆栽里。
看了眼空荡荡的房间，叶天踱步走进自己的房间，掀开被褥，里面露出了几十枚硬币。
10枚费尔金，22枚费尔银，这些都是他打工所得，费尔金是换来的，便于存储。
想了想，他只拿走了其中的8枚费尔金和12枚费尔银。
胡桃桃临走前给了他10枚费尔金和7枚费尔银，但在情报贩子那里花掉了大半，加上路上的口粮，现在只剩下2枚费尔金和3枚费尔银。
总计是10枚费尔金和15枚费尔银。
叶天将剩余的2枚费尔金和10枚费尔银放到桌上显眼的位置。
“房东如果来查房，这就算作逾期的房费了，希望他能通融一段时间，最好到苏净月被放出来，房东应该不会轻易赶人，就当下的租房形式，房东不一定能快速找到下家。”
其实就算他不做准备也没什么，苏净月留下都是衣物和不值钱的生活用品，她的小金库则在一处很隐秘的地方，如果没有精神力，甚至精神力弱一点的都发现不了。
处理完这一切，叶天正准备离开，转身突然发现门口堵了一个人。
叶天悚然一惊，完全不知道对方什么时候出现的，他动作戒备地向后退了一步，这才认出来人。
死神女！
“名字！目的！”
秋凝一脸冷漠，淡淡地开口道。
叶天动作一僵，这是把他当贼了？
他进来的时候并没有摘掉兜帽，加上进门前有小心翼翼地观察，如果她那时候就注意到了自己，确实容易产生误会。
“是我。”
叶天摘下了兜帽，大方从兜里掏出一枚硬币示意了下。
“我回家拿钱。”
他现在是幻身，而且有提前改变至对应的样貌。
因为幻身是空想出来的，初始样貌支持自由改变，不需要奇迹徽章加持效果，在86区，豹猫教团的辛格就曾用呓语召唤了一个叶天外貌的幻身，借此引走了值夜者。
所以他现在不怕验身。
他可没忘记，秋凝第一次见他时，就上手亲自查验了一番。
叶天没有本体亲自过来，就是考虑到了这个身份样貌可能已经暴露，或许暗中一直有人盯着。
借用吞噬面具的位格，再次召唤出的幻身，和他本人操作没有太大区别，无论暴露与否，损失最多就是一具幻身。
当然，死了这些钱就带不走了，日常消费上就要另想办法。
在摘下兜帽后，叶天一直在留意秋凝的反应，发现她眼中并没有出现敌意。
难道说那个看见自己的年轻维序者没有说出自己的身份，因为自己没有杀了他？
不！
那个维序者一看就是嫉恶如仇的性格，叶天可不相信只因为自己没杀他，他就不说出自己的身份。
他兴许还以为是别人救了他呢。
胡桃桃说有朋友帮忙进行了善后，先不谈这个朋友可靠与否，以胡桃桃的身份和位置，她能做的最多也只是在消息层面进行拦截。
而那个见过自己真容的维序者，叶天可不相信这也能善后。
或许，那个维序者只告诉了维序者高层，而维序者队列出于某种考虑，没有选择分享给其他人。
而具体的考虑嘛，比如私下组织人手抓捕他？
抓住拜死教教主，应该算是大功劳。
死神女是守夜者，还是守夜者中的重要人物，实力强大，人又在12区，算是个强劲的竞争对手，不告诉她很正常。
秋凝看叶天眼神恍惚，以为他突然见到自己没反应过来，她嘴唇轻启道：
“楼上空了一段时间，突然有人进来，我来看看。”
叶天点点头道：“你还在12区啊？前些天的风波差点毁了这里，我隔了两天才敢回来。”
因为不知道怎么搭话，叶天只能当作邻居来对待。
反正本来就是邻居。
话说回来，虽然对死神女一直有点害怕，脑海中经常闪过那个倒霉犯人被串肉串的场景，但接触的这几次，他都活的好好的，身上也没多个口子。
不知道这算不算是相处和平？
“我一直留在这里。”
秋凝的语气平静无波。
叶天闲聊般开口道：“我听说人差不多都走了，你还留在这里干嘛？”
“等你！”
叶天听到这话差点跳窗逃跑，还以为自己身份暴露了，下一秒才意识到如果她要抓自己，跳窗似乎也逃不了，于是又冷静下来。
“等我？”
叶天是真的不理解，这位大神专门等自己干嘛？
抛去他穷凶恶极的罪名不谈，他本身有什么可值得人注意的？
“我有跟你说过，比赛结束后来找我。”，秋凝语气微扬，接着没有等叶天回应继续开口道：“不过这次情况特殊，我以为你很快就会回家的。”
“呃。”
叶天挠挠头，不知道该说什么。
第三关的时候，死神女是有这么跟他说过，但他没放心上，没想到她会专门等自己。
何况就算记住，他也做不到留下来，甚至有过封锁结束就改头换面的想法。
话说回来，房东没来收钱赶人，也有可能是这个邻居帮忙应付了？
意识到自己跑神，叶天赶忙调整，而后开口道：“让我找你是有什么事吗？对了，你说过第三关如果有人表现得可以，你会收到队伍里，你是想把我收走？”
这次轮到秋凝发愣，她沉默了几秒，而后道：“我其实没打算收人。”
“那你是……”
“我的队伍在一次行动中，全部折损了，只有我活了下来。”
“呃……”
“他们都信任着我，但我没有作为队长应该具备的判断力，我害死了他们。”
“……”
叶天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这种情况下，是不是该说点安慰的话？
可万一安慰错了，岂不是伤口上撒盐？
好在秋凝下一句话锋一转，语出惊人道：
“我打算将队长给你来当。”
“咳咳……”，叶天剧烈咳嗽起来，他是真没反应过来，这是什么神转折啊？
我，一个“云”级的小菜鸟，何德何能呐？
确定不是在逗我玩吗？
秋凝见他反应，开口解释道：
“不是我来给你当队员，是把队长给你当。”
这意思不一样吗？叶天目瞪口呆。
秋凝看了他一眼，继续道：
“相比带队，我更适合单人行动，但守夜者是团队制，人数不齐，只能来后方补齐人数，否则不允许行动，除了刚成立的那支逐光队，所有守夜者队伍都是如此。”
“所以，你其实是想出去战斗，但因为队伍人都……咳，因为队伍只有你一个，所以你出不去，想把队伍交给其他人？”
叶天这次听懂了。
“对，我从一开始就不会带队，也不想带队，但队伍里的其他人都不具备这个资格，不能让所有人信服，队员也劝说我可以慢慢尝试……但结果如此，我真的不适合当一个队长。”
“那你不能跟守夜者的高层说一下，让你单独行动，或者跟随其他队伍行动，不让你带队？”
秋凝摇摇头道：“他们不允许有人单独行动，而其他队伍……除了新建的队伍，其他队伍各种类型的人员配置齐全，不需要有人跟队，我过去需要重新磨合，而且也难以发挥出作用。”
她顿了顿，继续道：“我占了一个队长名额，还是编号排名前列的名额，除非继任者的实力不弱于我，有能力承担更危险的任务……但现在的情况，很难再有人顶上。”
“你的队伍编号排名太高，没有人可以替代你的位置，但你又不想招收新人，所以想把队伍交给我，我替你收满人，然后你拿着满员的资格自己去执行任务？”
“是的。”
秋凝很认真地点了点头。
“那你这不骗人嘛，你们执行的任务一定很危险，一个不好就能团灭，你一个人岂不是更危险？”
叶天忍不住开口道，他甚至有点怀疑，守夜者出的这种机制就是限制死神女这种人。
实力很强又不喜欢待在团队，喜欢一个人出去浪，浪死了直接就是一大损失。
“灾难当前，每个人都有责任，我是一个守护者，一个有着足够实力的守护者，不像你们一样还需要成长，我不能一直留在后方。”
叶天只觉得牙疼，怎么好端端地，就要让自己继任守夜者队长的位置呢？
就算要继承，也不应该轮到自己吧？
这女人到底看上了我哪点？
我改行不行啊？
“你对夜幕怎么看？”
秋凝突然一个转折，让叶天有些没有防备。
夜幕？我哪知道啊。他差点脱口而出，不过想了想，把云安的解释搬了出来：
“夜幕是一种染色剂，将它洗掉了，没什么事，洗不掉的，就会变异。”
秋凝思考了一下说道：“你这个解释很到位，不过夜幕不是这么简单，它是一种侵蚀性的污染，会主动侵蚀所有触碰到的灵魂体，可以简称灵体，被侵蚀灵体的人会逐渐陷入疯狂，直到诞生另一个意识，一个以侵略和破坏为主的意识。”
“人格分裂？”，叶天吃惊道。
他的吃惊没有作假，这种东西的确防不胜防，甚至根本不知道怎么防。
等等！韩雯雯好像就是人格分裂，战斗中激发了另一个人格，瞬间战力暴涨，但好像没有理智，甚至因此被维序者逮捕，怀疑她的身份目的。
“你说是人格，似乎也没错，但实际更像你说的染色剂，只不过被染色的是灵体，曾经圣者有能力清除这种染色剂，被清除干净的人会恢复正常。但是变异动物，被清除干净会直接死去。”
“灵体是梦境中可以看到的精神意识吧？那普通人呢？他们没有精神力，不能进入梦境，是不是就没有灵体？那是不是普通人不怕夜幕？不！变异动物应该都是没有精神力的，它们原本的灵体很弱，或者干脆就没有，而被夜幕污染后，身体发生变异。没有精神力的，会直接导致身体变异？”
叶天彷佛回到了和杰奥大师探讨学术的氛围中，不假思索就提出来疑问，并举一反三。
秋凝眼中的眸光微亮，耐心解释道：
“普通人不会发生身体异变，但他们会发疯，失去理智。没有人能解释这种情况，只能归结为，夜幕的侵蚀就发生在梦境层面，所以觉醒了精神力的人，更危险。
“但不代表普通人更安全，每个人都有觉醒精神力的能力，所以没有真正意义上的普通人，只能说没有精神力，不会被夜幕当做主要侵蚀对象，可夜幕真正到来了，他们可能连抵御的机会都没有。”
秋凝没有疑惑叶天为什么知道梦境这些知识，在地下黑市这些地方都能买到一些超凡世界的基础知识。
王区选择对普通人隐瞒一些信息，但对觉醒出精神力的人，并不限制他们进一步了解这个世界。
叶天欲言又止：“那前几次夜幕……”
秋凝道：“高墙附加了梅迪亚圣者的能力，为人类提供了抵御夜幕的保护屏障，除非高墙被破，不然夜幕就进不来。”
叶天好奇道：“梅迪亚圣者？他的能力是什么？”
秋凝道：“不知道，历史上并没有留下他的能力介绍，只能通过一些卷宗看出，他的身体似乎不死不灭。”
叶天杠了一嘴：“不死不灭？那他是怎么死的？”
秋凝道：“二代圣者没有死，他只是失踪了。”
叶天道：“失踪了多久？”
秋凝道：“曙光145年，二代圣者将三座高墙全部建造完毕后就消失在众人眼前，5年后被确认失踪，距今……距今87年。”
叶天嘴角微抽，失踪87年了？
这其实是死了吧？
叶天问道：“怎么知道他失踪的？”
秋凝答道：“临行前，他告诉自己的师长，将要进行一次长远的旅行，关乎人类的存亡，然后就一去不返。二代圣者曾多次外出探索，甚至发现过新大陆，他的师长和他应该有特殊的联系方式，联系断了，自然就失踪了。”
叶天道：“就没有留下一点踪迹吗？三代圣者也有能力外出探索吧？他没去找过？”
秋凝道：“三代圣者诞生的太晚，21岁成就传说，临危受命，前往镇压吞噬影王，次年成为圣者，刚出任就要带领人族抵御兽潮，还要面对错乱影王随时可能出手的威胁，哪有时间外出探索？”
影王，是对传说位阶的影的称呼，是影族内部流传出来的。
叶天道：“这样啊。”
“所以，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秋凝猝不及防地一句话，又把叶天的心绪拉了起来。
怎么扯着扯着，又拐回来了？
叶天无奈道：“就算我替你当队长，你去执行任务，又有什么用处？按我的理解，夜幕是大范围的灾难，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反倒圣者那个层次的强者是急缺的。想必你们守夜者高层也是这么想的，不然不会把你限制在这里，不让你出去。”
秋凝道：“我距离圣者的层次太远。”
叶天试探：“有多远？”
秋凝道：“我现在才雨境。”
叶天震惊：“啊？你才雨境？”
叶天是真的震惊，以死神女那一矛的表现，他感觉自己就算现在去试试，也就是一个逝世。
怎么会才雨境？跟噬魂一个境界。
噬魂的实力也就那样，被“云”境的他打翻了，又被灰烬抓住彻底打成了影珠。
秋凝瞥了他一眼，淡淡道：“精神力境界越高，越难突破。”
叶天道：“那你的战斗力，在雨境是个什么水准？”
“不知道，很少有人能让我出第二次攻击。”
嘶。这也是个同阶无敌啊。
不知道她和灰烬打一架，谁会赢？
“你的能力是……咳，不说不要紧，我这不是要当你的队长了嘛，总要了解一下队员的能力。”
叶天有点不好意思，打探别人的能力，还说是她队长，但总归是有点抹不开脸面。
果然，自己还是脸皮薄。
秋凝倒是不在意这些：“冲刺，一击必杀，无速度损失转向，我能连续攻击九次。”
叶天撇撇嘴：“听起来好像没什么……咳，我是说你这看上去挺简单的，没那么多花里胡哨。”
秋凝淡淡道：“能力都是精神力的延伸，怎么使用精神力，每个人都不一样，我这种的，在守夜者中不算少。”
“也是，攻击能力不需要那么花哨，能打死人就够了。像武明豪那种又是方天画戟，又是变马的，我想打他还不是一拳了事？”
叶天习惯性踩一脚捧一脚。
“你的能力是召唤一个分身？”，秋凝突然道。
“哦，那只是开发出来的能力，我的能力并不单一，很花里胡哨的。”
叶天倒也不奇怪她知道，这个是他报备给维序者的，当时没办法隐瞒，秋凝作为比赛第三关负责人，得到消息很正常。
不过他在比赛中还表现出了其他能力，稳一手总没错。
秋凝点点头，继续道：“能力多不代表强度不高，何况你的智慧也很重要，能够在一众考生中脱颖而出，肯定有独特之处。”
那是，我有一整本书的能力，能不独特吗？
叶天心中一乐，这女人还安慰自己呢，自己需要安慰吗？
我可是带挂的人，用不了多久就能超越你。
叶天心中哼哼。
“为什么选择我？”
叶天再次问道，秋凝和他说这么多，其实就是为了把队长的位置交给他，可凭什么给他啊？
他倒是无所谓，武明豪他们都进守备队列了，不出意外的话，他的身份暴露之前，肯定也要选一个进去。
能到处跑任务的守夜者，自然是个不错的去处。
但凭什么呢？
自己好像没什么特殊的啊？
“我没有强大的家世背景，没有狂热的信仰，甚至我都没去墙外看过，不知道那些人搭上自己性命去战斗的意义。比起我，有更多合适的人选，他们也一定愿意帮你吧？”
秋凝静静地注视着他，沉默了下道：“没有人生来就伟大。”
停顿了几秒，她又开口道：“也没有人生来就要为人类去战斗。
“我曾经的队长说过：人生就像一支蜡烛，短小而微弱，但如果人人都发出一份亮光，那就能驱散整片黑暗。
“你没有其他人的家世，没有祖辈的信仰传递，甚至你日常还要打工赚钱，但你仍旧选择成为守护者，在比赛中一次次展露出优秀能力，并且在第三关中，你还将一批孩子从死亡线救出。你没有他们的出发点，这不是你的弱势，恰恰相反。
“你比他们要伟大。”
叶天被她说的一愣一愣的。
我叶天，原来这么伟大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