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寒羽没有像其他人一样望向声源处,与秦枭对视后仍直勾勾盯着他看。
秦枭手指一僵,不知该做什么。
“你这人真过分!竟然骗我!”
“我……我没有啊!我……我冤枉的!”
后者满是哭腔,似乎遭到了天大的委屈。
秦枭一愣,被前者的声音吸引去了目光。
这声音……
“你还冤枉?你明明说了,只要给够三十金币,店里东西随便吃,是不是你说的?!”前者中气十足,带着股蛮横的味道。
“我……我是这么说过,但,但不包括凳子椅子啊!”后者当真哭了出来。
墨寒羽缓缓扭头,看向那边。
棕发男人身穿紧身皮衣,掐着劲瘦的腰肢,露出狂野健硕的肌肉,脖颈戴着黑色项圈,虎牙尖尖,暗金色眼眸亮起,浑身弥漫着强大而蛮横的气息,极具压迫感。
而对面看上去有五六十岁,满身灰尘地坐在地上,胡须淡薄,说起话来颤着胡子,苍老的面孔满是委屈,看上去可怜极了。
秦枭看清状况,眼角开始抽搐。
墨寒羽闭了闭眼。
“饕餮!”
饕餮还想说什么,听到声音,眼睛一亮:“你们怎么在这儿?”
秦枭墨寒羽来到其面前,望着这情形,害怕冤枉了他,特地多问了句:“发生了什么?”
老人本来看有人过来,以为有救,但听双方娴熟的口吻,眼神黯淡下来。
“他太过分了!”饕餮理直气壮,“是他说的,只要交够三十金币,他那店里就可以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我也只是把他里面的东西吃掉而已,他就反悔!”
“不是……”老人颤着声音,似有无限委屈,“你把肉啊菜啊什么吃完我们也没阻拦,半年的库存都被你吃光了我们也没说什么……就是这凳子椅子什么你也要吃……过分了,真的……”
“客人都被吓跑了……盘子筷子也都没了……呜呜。”
老人说着,忍不住掩面而泣。
“你哭什么?我还没吃你呢!”饕餮简直莫名其妙,“你店里的人我又没吃——唔唔!”
饕餮震惊地看着把他嘴一圈冰冻上的墨寒羽,甚至还在委屈。
秦枭听完缘由,虽然和他想的一样,还是忍不住扶额叹息。
“你干什么?!你不要看他装可怜!”饕餮一把扯碎冰冻,不满道,“他就是看着多委屈,实际——”
“也确实可怜。”墨寒羽面无表情。
饕餮:??!!!
“你的意思还是我的错了?!”饕餮不可置信地瞪着他,仿佛遭到绝望的背叛,嘴一撅委屈起来,“他——”
“不好意思,他理解和正常人有点偏差……”秦枭将老人从地上拉起,抱歉道,“这些丹药当补偿可以吗?”
老人接过他递来的瓷瓶,一把鼻涕一把泪,抽泣着谢过。
秦枭与墨寒羽对视一眼,和老人道了声歉后一左一右拉着饕餮离开了。
老人望着几人离去的背影,松了口气,又陡然悲伤起来。
虽然丹药价钱昂贵,但老人感觉着重量还有声音,里面应该寥寥可数,而且这般轻松给人的定不是什么珍贵灵丹,恐怕顶天值两袋金币……
老人苦哈哈地打开瓶塞,本想看两眼,却被溢出的清甜明目的丹香惊到,眼睛瞬时瞪大,往里一瞅,不出所料只有三颗,但就连他这种什么都不懂的人都能看出不同,定然很是珍贵。
“老人家,你这丹药卖我如何?”
老人还在想着,一女子忽然上前,目光烁烁地望着他手中瓷瓶。
“这丹……”女子目光灼热,心道这一趟算是来对了。
“这,这……”
女子见他迟疑,主动道:“这袋晶石当做交换,我要两枚便好。”
“晶,晶石?!”老人震惊了,展开袋子一看,竟然还有两块无瑕晶石……别说他一个店,就算把这条街包下来也完全不是问题。
“这么有钱?”优雅从容的少年从人群中走出,身着华丽,嘴角挂着笑。
“值得而已。”女子呵呵一笑,见老人没有异议,将其塞给他,取走两枚丹药,想到什么又给他塞了条手链,“上面有联络功能,若有不长眼的偷盗抢劫,可以联系我。”
老人双手捧着,呆呆望着两人离开的背影,置身若梦。
“这丹药有名堂?”尹玺晦瞥了眼女子手中瓷瓶,问道。
“你认不出?”女子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也是,这些年藏在深山里确实没见过什么世面。”
“那三枚丹药有两枚雨生,一枚破元。”女子神色微沉,“活死人肉白骨,破境化神……那人什么名堂,竟然能搞到这种丹药?”
尹玺晦好似听不懂她先前的嘲讽,神情依旧。
“你要这丹药干什么?”
“拜托,你就算发发善心,对你未婚妻多点关心好吗?”女子失笑道,将丹药收起,无视人群时不时传来的目光,“我卡在玄境也有几年了,破元丹对天境以下均有作用,我当然要试试……”
女子想到什么,眼神沉着:“若能连破两阶那是最好。”
“你如今是玄境上阶?若准备充分,这破元丹确实可能帮你直达地境中阶。”尹玺晦若有所思,“尹昭阙,你运气还真好。”
尹昭阙呵呵一笑:“你不必讽刺我,这丹药出自哪里你最清楚不过,怎么不去找他讨要几个?”
“冤枉,我这可是真心实意的祝贺。”尹玺晦笑笑。
“所以那人什么来头?破元丹便罢了,若是有天境长辈也不算特别难求,这雨生丹……就算是你爹也没几枚吧?”尹昭阙看他,多了几分正色,“他和皇室有关?”
“不……不清楚。”尹玺晦眯了眯眼,“我也很意外。”
破元丹这种能在短时间内提升境界并且副作用微乎其微的丹药,秦枭既然有,为什么不用?
因为他不知道?还是不想依赖外物?
还有那雨生丹……
尹玺晦无意识点了点手指。他一开始接近秦枭并没有多大期盼,没想到如今还能有意外之喜。
“你准备干什么?”尹昭阙忽然凑近,不怀好意地看着他,“看你就一肚子坏水……”
“真让人伤心。”尹玺晦笑笑,推开她的脑袋,“我给你的印象就那么差吗?”
差也不至于……
尹昭阙想着,和他拉开距离。
就是很陌生。
尹昭阙望着前方,笑容淡了下来。她没有像尹玺晦那样一天挂着笑的习惯。
在外人面前,不同于尹玺晦的儒雅温和,她更像立于寒山雪地的高岭之花,不苟言笑,拒人千里之外。
尹昭阙依稀还记得他们初次见面,那时的尹玺晦还很稚嫩、很青涩,躲在花丛后面用那双滴溜溜的眼睛好奇地望着她,像是想打招呼,却又不敢,还要她先找他搭话。
想想记忆里那羞涩可爱的孩子,再看看身边虚伪冷漠的少年,尹昭阙不知为何,心情差了些,甚至方才捡漏来的两枚丹药都无法缓解。
“你也别整天玩,多赶赶修炼,竟然还不如我……”尹昭阙抱着手臂没好气道,“你那两个哥哥姐姐可都到上阶了。”
“知道了。”尹玺晦敷衍似的应了下,“会努力的。”
尹昭阙翻了个白眼。
尹昭阙:“我和你说,要真说起来我也算你半个长辈,多听听长辈意见没什么坏处。”
“是……姑奶奶,我会努力的。”尹玺晦仍旧敷衍。
尹昭阙:……
虽然看出他在敷衍……但这个称呼竟一点毛病没有。
炁修活的时间长,祖孙两辈一个岁数并不罕见。尹昭阙其母名为尹天戈,是尹玺晦曾祖父的姐姐,改嫁三次,如今与洛家家主诞有一男一女,男名洛少钦,女名尹昭阙。
有意思的是尹玺晦的母亲是洛家家主长子所生。若真算起来,尹昭阙的辈分出奇的高。
尹昭阙瞥了他一眼,深觉无趣,不一会儿便主动告辞。尹玺晦并未挽留,目送她离去,扭头愣住了。
兰淮秋不知何时站在他身后,手里拿个快吃完的冰淇淋甜筒,目光莫名。
“那个人是谁啊?你朋友吗?”
两厢对视,兰淮秋先开了口,神色正常,看不出端倪。
“啊,她……是我的外姑祖母?”尹玺晦笑容如常,想到兰淮秋与仇璞玥那亲近的关系,心思一转,“也可以说是姑奶奶。”
兰淮秋听他这意思似乎是辈分较大的亲戚,她自己也有,而且回想方才确实没有越界之举,心中一松:“刚才我听到这边有动静,过来的晚了,你看到什么了吗?”
尹玺晦思索片刻:“嗯……有点复杂。”
“那就长话短说。”
“啊,就是……”
“你们两个太过分了!”
直到拉出那条街,饕餮仍愤愤不已。
“本来就不是我的错!你们两个——”饕餮怒而呲牙。
“明明就是你的问题。”墨寒羽松开他,没好气道。
秦枭一言不发地松手,听着耳边一人一兽的争执,缓缓望向夜空。天边繁星闪烁,星光让他恍惚,又带着莫名的熟悉,似乎在哪里见过。
腕边传来凉意,低头发现是手链上镶嵌的碎钻在闪烁,一瞬之间他又想起那枚戒指。
想要取下的手停在半空,过了一会儿,缓缓落下。
寂静的空气传来一声叹息,手链闪烁的稀碎光辉随着动作轻轻摇曳,却始终挂在腕边,未曾掉落。
……
“学长,你们没事真是太好了。”阮盈栎笑容盈盈,迎上来关切地看着秦玖鸢,“玖鸢,你没什么事吧?”
秦瑾逸在回来的路上已经给带队的导师发了消息。回到他们租住的独栋别墅,刚进门便看到沙发上坐的阮盈栎和阮瑀姐弟。
“没有啊。”秦玖鸢冲她笑笑,“他们请我吃了顿饭,虽然有点辣但还挺好吃的……嘿嘿。”
“是吗……”
阮瑀在两女孩说话时暗地观察秦瑾逸的反应,发现他神色如常,在秦玖鸢提起那两个邪修时还露出类似亲近的神情。
阮瑀眼皮一跳,直觉古怪。
“我先上去休息了,你们聊。”秦瑾逸近几日忙着修炼,出门想放松一下,没转一会儿又去找秦玖鸢,回来后不免有些疲惫,和几人打了个招呼便往自己房间走去。
秦瑾逸的房间在二楼。阮盈栎听闻他要上去,欲言又止,最终什么也没说。秦玖鸢注意到她这古怪的反应,微微蹙眉。
秦瑾逸刚进房间将门关上,便听到房内浴室有声响,指尖一僵。
“回来了?”
墨寒殇从热气腾腾的浴室走出,仅围了条浴巾,上身赤裸着,甚至能看清从他发梢处滴流而下的水珠。
“啊……嗯。”秦瑾逸有些不自在,瞥过眼想说什么,被拉着手搂进怀里。
“见到寒羽了?”青年低沉性感的声音在耳畔回响,震得耳膜发烫,雄性荷尔蒙扑面而来。
“嗯……我弟也在。你是不是知道?”
虽然先前听墨寒羽说了,秦瑾逸还是想求证。
“嗯。”墨寒殇垂眸看他,顷刻凑了上来,在唇间点下一吻,“最近怎么不和我说话?”
“……你,不也没找过我?”秦瑾逸错开目光,尽量避免在墨寒殇身上停留,脑海中却不断浮现那轮廓分明肌肉健硕的身体,耳尖愈发滚烫。
墨寒殇暗暗观察着他的反应,见状露出个得逞的笑,倏然握紧他的腰肢,将其抱了起来:“那今晚我们可以好好亲近一下了。”
秦瑾逸被吓了一跳,身体僵硬:“等——”
“等什么?我告诉你你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的。”墨寒殇以为他又要推开,心中一慌,面上强硬道。
“不是……”秦瑾逸埋下脸,有些赧然,“我去洗个澡……”
墨寒殇眼睛一亮:“那一起。”
秦瑾逸:……
最终在浴室折腾许久,等二人气喘吁吁躺在床上时,秦瑾逸已经直不起腰了。瘫软地趴在蓬松干燥的被褥中,掀起眼皮盯着仍旧活力满满的墨寒殇,秦瑾逸不知想了些什么,在墨寒殇穿好内裤躺下时,忽然开口。
“你能让我在上面吗?”
墨寒殇浑身一僵,目光诧异,甚至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秦瑾逸没有再重复,默默扭过头。墨寒殇却慌了。
“我……做的不好吗?还是你不喜欢?怎么了到底?你可以和我说啊。”墨寒殇坐起身,揽过他的腰,轻声问道。
“……没什么,就是想试一试。”秦瑾逸依旧没看他,声音有些发闷,“不行吗?”
墨寒殇不说话了。
气氛寂静下来。
他盯着秦瑾逸毛茸茸的后脑,将交往以来大事小事通通想了个遍,实在找不到原因,只能相信秦瑾逸给出的“突发奇想”的理由,面色变得复杂。
“……不行就算了。”秦瑾逸好似脑后长了眼,在他五官即将皱在一起时说道。
“……不。”墨寒殇狠了狠心,握住了他的手,“可以的,你喜欢就好。”
秦瑾逸一愣,支起身来看他,对他答应一事很是意外。
墨寒殇深吸口气,柔着声音道:“如果你只是想要这个,当然可以。近些天你总在抗拒我的亲近,我还以为是感情出现了问题……如果没有当然是极好。如果只是因为这个,如果能让你开心,我没问题的。”
秦瑾逸静静看了他一会儿,忽然扑了上来,将他压在身下,却并未做什么,只是搂住他的脖子,将脸埋在颈窝,不一会儿脖颈变得湿漉漉的。
“我……就是有点怕。”秦瑾逸紧紧抱着他,声音泛起哭腔,“我……很担心,我跟不上你的脚步。”
墨寒殇没有说话,回抱住他,静静听完了他纠结的全部,有些失笑。
原来秦瑾逸一直担心自己不够强,没有资格和他站在一起。七年前没在一起时看到白书衡与徐君屹的对战便有这种想法,近些年秦瑾逸数次外出历练,想更进一层,但屡屡碰壁,心气也在这一天天里消磨。
秦瑾逸对他人态度很是敏感,他能隐隐感觉次次队伍里有人看他不顺眼,甚至是不屑。他不甘心,想用实力证明,却始终停留在玄境中阶,无法突破。
而墨寒殇尽管也处于玄境,但他们都知道,只要有合适的时机,墨寒殇突破地境也只是一眨眼的功夫。这让他倍感不安的同时又害怕因实力不济而被抛弃,所以一直闷闷不乐,面对墨寒殇的亲近总有股愧疚,好似辜负了什么,让他心中难安。
秦瑾逸说完许久,未听到墨寒殇的声音,整理好情绪准备从怀里钻出来,却倏然被收紧腰肢按了下去。
“你怎么能这么想呢?”墨寒殇声音柔和。他抬起眼,对上那双温柔似水的眼眸。
“你已经很棒了。能在这个年纪到达玄境本就值得炫耀,卡在一个境界几年根本不算问题,更何况还有人五十岁才突破玄境,仍能到地境上阶,甚至半步天境。”
“厚积薄发,大器晚成。我相信你,就算进步慢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会陪着你的。”墨寒殇摸着他的头发,温声细语。
“你看我爹比你爹大好几岁,你爹都到天境中阶了他到现在还没突破天境,我娘也没嫌弃他不是。”
秦瑾逸:……
“再者你看你哥他那么些年了还没突破地境,他都没急你急什么?”
秦瑾逸:……
秦瑾逸:“你当我面诋毁秦季尘是不是有点不太合适?”
“有吗?”墨寒殇吃惊,“我明明在安慰你啊,而且我也诋毁我爹了。”
秦瑾逸:……
秦瑾逸不知说些什么,但心情确实好了许多,兴许是墨寒殇的安慰起了效,静默片刻又往他怀里钻了钻。
墨寒殇见他情绪渐缓,又起了别样的心思,缓缓握住其手,一只手揽住他的腰,凑近舔舐起圆润的耳垂。
“刚才不是已经——”秦瑾逸察觉到不对,想往后撤,被墨寒殇一只手拉了回来。
“但我们已经好久没有亲热过了,刚才那一点怎么够呢?”墨寒殇委屈着,手下动作却一点也没委屈自己。
秦瑾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