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明空抬眼瞧着面前的女子，只见她眉眼弯弯，唇角的笑容带着明晃晃的不怀好意。
心下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他眼皮重重一跳，但还是朝着莲玖客气地开口道：“前辈请说。”
莲玖坐直了身子，敛了面上的所有笑意，正色道：“我要你们远山派上下所有人，闭关修炼一年整。”
这话一出，向来温和的季明空面色也黑了下来。
他定定地看着莲玖，在身后的弟子们开始躁动前，勉强维持着表面的客气道：“此事在下做不了主。”
没有直接驳斥她，已经是季明空最大的涵养。
莲玖也不恼，而是慢悠悠地抬手往院门外一指：“你做不了主，那院外的几位总可以吧？”
守在院外的几人俱是一惊，尤其是远山派宗主，见到莲玖后眉头就没松下来过。
他们特意敛了气息藏在这里，就算是元婴期的修士，也难以察觉他们的存在。
照这人的敏锐度来看，她的修为怕不是已经元婴期大圆满了？
看来他先前的猜测果然没错，那看起来二十不到的小丫头，定是服用了驻颜丹一类丹药的老怪物！
九重天上，何时出了一个这样厉害的人物？
毕竟自己的盘算估计都已经被人家识破，再装下去已经不太合适。
何况他们还有求于人，对方若是直接翻脸……
心下思绪迅速过了一遍，远山派宗主沉吟片刻，还是主动从院外走了出来：“前辈好生敏锐。”
季明空抿了抿唇，询问的目光落在了自家宗主身上。
若是莲玖是要什么天材地宝或者是晶石晶石什么的，他都可以做主答应下来。
但她提的要求如此古怪，甚至涉及到宗门利益，他自然是无法做主。
莲玖不语，只是歪着头望着那陆陆续续走出来的几个老头。
她只有自己和宴绪二人，被人家盯着，还深入人家的地盘，那不得多留几个心眼？
没办法做些手脚，那起码也要做到注意周围动向。
估计是瞧她年纪不大，这群人并没太把她放在心上？
见莲玖没有搭理自己，远山派宗主轻咳了两声，试图与莲玖讨价还价：“我宗弟子数千人，若是全拘在宗门里，未免有些失了妥当。”
“前辈要不……再换个要求？”
莲玖还是没有回答，依旧皮笑肉不笑地瞅着他。
远山派没了老祖，就剩几个元婴长老，她有宴绪相帮，又做好了逃跑准备，想要全身而退并不困难。
况且现在主动权在她手上，只要对方不清楚她的底细，便也不会贸然动手。
这么好的机会，她自然是要好好体验一把摆谱的快乐。
见莲玖软硬不吃，远山派宗主瞬间没了辙。
他沉默半晌，回过身去，无声地询问其他长老的意见。
其实对于远山派而言，闭不闭关影响不大。
他们宗门的弟子，就没几个喜欢外出的。
但他们自己不想出去，和别人要求后不能出去是两码事。
几个长老臭着脸对视了眼，愣是没人吭声。
比起远山派的那些弟子，他们自然想的会比较长远。
可要是答应了莲玖的要求，无疑是自己把宗门的脸面扯下来踩。
几人犹豫不决时，那群经脉被封的人群里，忽地走出了个人。
“宗主，长老。”吴成余拱手朝几人行了一礼，略有些着急地开口道，“如今魔头降世，我宗身为上古三宗之一，岂能在这个关头闭门不出？”
“弟子宁愿经脉堵塞，从此沦为废人，也不愿成为拖累宗门的桎梏！”
听见他这话，本就被莲玖惹的满腔怒意的弟子们不再隐忍，纷纷出声应和。
方才远山派敲钟，便是因为吴成余回来传的口信一事。
得知那魔头阴险狡诈，竟掳走了远山派和鹰扬宗大半的精英弟子后，众弟子自是愤慨非常。
尤其是莲玖让吴成余带回来的那封信里的内容，更是明晃晃地写着挑衅二字。
“颠倒黑白欺的道貌岸然之辈，和你们的狗屁天道洗干净脖子等着”
瞧清楚那信上的内容，远山派的长老弟子们，再好的脾气也都想去找那传闻中的魔头碰上一碰。
听见吴成余的话，莲玖没忍住嗤笑了声：“果然是挨打挨少了，脑子里的水都没倒个干净。”
“说得好像你们宗门去搅这趟浑水，就可以除了那魔头一样，你可真是不怕死。”
鹰扬宗的教训，吴成余看来还是没有吃够。
不自量力四个字，他是怎么也学不会怎么写？
被莲玖如此直白地嘲讽，吴成余拧眉朝对方看了一眼，不卑不亢地反呛回去：“大道千万，在下不知前辈所求的是什么道，但在下认为，不管是什么道，都要遵从本心。”
“若是因着外物前后忌惮，违背本心，打是少挨了，但道心便破了。”
莲玖挑了挑眉，半眯起眼瞅着面前这个义正言辞，试图与她论道的修士，心下暗自叹了口气。
让远山派的人蹲在宗门里，暂时避战。是能减少她与其正面摩擦的最好安排。
毕竟她与远山派立场不同，后边要是再碰上，可少不得兵戎相向。
她没想坏吴成余道心，但这人执拗得有些烦人。
唇角的笑意冷了下去，莲玖盯着吴成余，慢悠悠地问出了声：“那你倒是说说，你修的是什么道，怎么不与人家对上就是违背本心了？”
吴成余下意识挺直了身子，单手负在身后，声音坚定：“在下修的，是正道。”
实在没绷住，莲玖刚板起的神情有一瞬间的龟裂。
听说过杀道无情道苍生道，这正道她还是第一次听闻。
这玩意儿一不留神，不是分分钟走火入魔吗？
她抬手覆住双眼，颇有些无奈：“正道？”
“那你怎么确定，自己的坚持的道就是正的？”
吴成余昂起头，理直气壮：“什么怎么确定？这世上谁人不知那魔头恶贯满盈，残害无辜！”
唇角微勾，莲玖有些被逗乐了。
她抬眼扫过经脉堵塞的其他弟子，那几个进过浮空岛，见过白雾里幻像的弟子不同于其他弟子一脸的认同之色，而是神情古怪，面上颇有些微妙。
“你没经历过万余年前的大战，如何确定当年发生的事，不是被人信口胡诌的？”
莲玖轻笑了声，语调忽地提高了不少：“我可是听闻，当年那红莲魔女和玖月教手上可是掌握了不少心法秘籍，还有不少宗门的不传秘辛。”
“哎？”莲玖像是想到了什么般，忽地放下了手，弯着眼瞧向吴成余，意味深长地继续道，“你说会不会是某些人为了夺宝灭口，又怕被后世指谪，才给人套上层层罪名，以此遮羞啊？”
听着莲玖的话，吴成余原本的一身正气当即又转为满腔愤慨，他瞪着莲玖，愤然开口：“胡说八道！”
他不信，但本就有些动摇的那群弟子，和知道一些内情的宗主长老们，却是有些不自在了起来。
两方僵持住时，贺庭轩忽地也从弟子里走了出来。
他上前两步，朝着远山派的宗主长老们虚虚行了一礼：“宗主，长老，弟子先前跟随师兄在浮空岛秘境中，关于那魔头的过往，略有些见闻。”
“那魔头瞧着并非传闻中的滥杀无辜之辈，且复活归来时日不多，就算再过一年，修为想来也算不得多深。”
“弟子认为，我宗不妨暂避锋芒，养精蓄锐较为妥当。”
没料到贺庭轩会出面，季明空不由得多看了几眼那躬身行礼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