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壁之上,一朵朵金色莲花自血色火海之中浴火而生。
金莲在业火的洗礼之下飞速蜕变成青色莲花。
万千青色的剑意自石壁之中鱼贯而出,剑意纠缠,霎时凝成一道青铜锁链。
锁链自迦夜的琵琶骨之下穿过。
“啊!”
迦夜痛苦哀嚎一声,双手霎时间失去所有力气,谢英姿二人旋即重重落在地上。
谢英姿瞥向石壁的方向,似是心有所感忍着肩胛骨碎裂的剧痛将几乎化焦炭的权鼠拉离原地。
迦夜猛然沿着青锁的方向望向石壁。
“什么人!”
他说话之间,自身半圣的威压便已经山呼海啸一般压向彩绘石壁。
石壁周围,那些原本就受大战波及而破败不堪的顽石老树当即悉数化作齑粉。
迦夜圣境神识直石壁而去,双手忍着剧痛倏尔抓向青锁根源。
就在他那一双布满龙鳞的右手即将深入石壁之中时,石壁里却猛然杀出一只青色的符文大手。
双手轰然对撞。
“轰隆!”
只见惊雷炸响之处悄然飞出一道青色身影。
“迦夜,念你分魂当日渡我来此,我唤你一声前辈,可你今日所作所为却前辈二字。”
“原来是小子,想不到破五境还未过多少年,你竟然又走到如此境界,当真是后生可畏。”
迦夜双目灼灼地看着李木木。
“可是这还不够,圣境之下皆蝼蚁,纵使你万般妖孽也跨不过这一道鸿沟。”
李木木一手握住青铜锁链,一手轻拂过燃烧殆尽的紫青小草,并非反驳迦夜的话。
因为这句话原本就一点也没有错。
“诚然如此,只是你错了,大错特错!”
“错哪了?”
李木木弹动青色锁链,冷笑道:“伪圣非圣!”
“狂妄!”
大怒之间迦夜的身后再一次凝聚出须弥法相。
“你随佛陀修行数千年,受此方世界香火供奉而窥圣境门槛,如今我亦以此方世界香火断你圣境之路,这也算是因果循环了!”
李木木甩动衣袍掀起一阵微风,却见微风所过之处青莲摇曳。
短瞬之间,摇曳的青莲自石壁之中轻灵溢出。
一股香火气息旋即袅袅而上。
一尊青色菩萨香火法相拈花一笑落于灵佛山后。
巍巍然与灵佛山齐平,浩浩乎与灵佛山齐宽。
“这是大慈悲菩萨法相!”
迦夜身心俱是一震,“你非我释门弟子怎能唤出如此法相!”
愣神之间,他似心神破碎一般不可置信大喊。
“我修千年佛法尚不能见如来,你一毛头小子岂有身感菩萨之理!一切相皆是虚妄,这些镜花水月岂能骗得过本座!”
迦夜呐喊之间一如之前一般轰然砸下气势磅礴的龙象锤。
然而这原本能碾压一切的圣境一锤落在青烟法相之上却之荡漾起丝丝涟漪。
“假的,一切都是假的!”
迦夜已然癫狂,身上的祁幽气息再也抑制不住,整个人十之七八已经龙化。
龙爪抓向青莲时,鳞片缝隙突然迸发赤红业火——那是权鼠袈裟残存的红莲之力。
他惨叫着看龙鳞片片焦黑脱落,露出皮下蠕动的紫黑魔气。
李木木却只叹了口气,石壁中的青莲旋即摇曳而上。
朵朵青莲与丝丝紫黑魔气相碰,青莲步步紧逼,龙爪节节败退。
迦夜见状不妙只能利用龙族的天赋神通想要遁逃而去。
然而他却猛然发现无论自己往什么方向遁逃最终都会回到原点。
“我再助你一臂之力!”
李木木剑指轻抬,竹剑自石壁之中飞出垂直悬于身前。
石壁上那棵原本已经焦黑的小草忽然自根部生出一点青绿。
有风自东南来。
有剑向东南去!
剑气过处,沙粒间钻出星点绿芽,无限希望自绝望之中破土。
眨眼之间,荒漠一般的灵佛山,骤然蔓延而出无限青色。
“我于往昔得梦草,浮生感悟化八翼,你我因果,小子今日以风送风!”
“风生!”
一道剑意如罡风摧城一般破空而去。
剑上有风。
风过处,草木生,烟云聚会虎龙吟!
受此一剑,迦夜的须弥法相也同池上浮萍一般连连后退。
“我于昔日见道源,一卷春风悟春雨,小子今日以水还水!”
烟云聚,苍雷滚滚,电闪之间,有雨落于荒原。
迦夜双手颤抖,一缕风便是一道因,一滴雨便是一种果。
他从雨中又看见了那些他自以为早已斩断的因果。
他已恐惧!
圣境不畏因果,因为圣境修士已斩断一切因果。
“闭眼不看只是不见,不见并不代表不在。”
这说明,他并非圣境!
那一瞬间,迦夜的修行道心彻底崩塌。
须弥法相如山岳倾倒,他自身也如同坠落的飞鸟笔直落向烟火菩萨法相手中拈的那一只荷花之中。
烟云忽散,雨霁天青,自灵佛山远望而去,千里荒原皆是绿影。
那一眼千万年不曾干涸的菩萨泪竟然缩小了十之八九。
荒漠化草原,数不清的清泉星罗棋布散于其上。
大慈悲菩萨烟火法相嘴角露出一笑,旋即缓缓消散于天地之间。
青莲徐徐缩回彩绘石壁之上。
清风徐来,莲影依依。
李木木一闪落在谢英姿的身边,他看向她的眼神莫名变地复杂。
“你还好?”
他想要搀扶住对方,可是二人之间又仿佛隔着一道永远不可跨过的鸿沟。
谢英姿下意识地后退半步,打量着这个浴火重生的青年,半晌后方才捏紧双拳道:“我还以为你死了。”
李木木微微笑道,“小时候算命,有个江湖术士说我命硬,现在我觉得他算的很准。”
他说着抬手递出一对耳饰。
“这东西是我在佛壁中获得,应该是你自己当年留在此间的东西。”
谢英姿轻轻捏在手中,那是一对青铜钟模样的耳坠。
她认真想了许久却仍旧没有想起来任何与之相关的事情。
“先收下吧,后面会想起来的。”
谢英姿抿了抿嘴,没有说话而是乖乖将耳坠收下。
“他怎么办?”
谢英姿看向一旁生机尽断的权鼠。
“说来这一次我能渡过此劫还多亏了他的鼠皮袈裟。”
李木木看着焦黑的权鼠不禁想起考验之中的天火劫难,若是当时没有鼠皮袈裟庇护他可能也落得如权鼠一样的下场。
“这一截灯芯是天火劫的奖励,他的生死只能由他自己争取。”
李木木说着便收起竹剑将那一截枯骨小心捧起来,旋即走到彩绘石壁跟前。
那一株紫青小草周围已全是苍绿青苔,苔上有白花开。
李木木将枯骨放于青苔之上,随后又把手中的灯芯插在紫青小草根须之上。
李木木划开眉心取出一滴精血滴落在灯芯之上。
灯芯无火自燃。
微弱的光随着爬上灵佛山的微风摇曳着。
慢慢地,周围的苔花也如同微弱的烛火一样明亮起来。
金黄的佛光随即笼罩住权鼠。
“里面都发生什么事了,这和尚还说你必死无疑呢?”
谢英姿一边说着一边已经坐到青苔石阶之上。
李木木也隔着一定距离坐下,他伸手抓住从面前游荡过的浮云,随即又远眺向无尽的绿野。
“说不明白,只像是用千千万万人的身份活了千千万万世。”
他释然一笑,又轻拂过手边的青苔。
“每个人的一生都完全不一样,但是所有的人生又都有一个相似的点。”
“什么?”
散去杀气的谢英姿语气没有之前那么冰冷。
李木木苦笑一声,不知从哪里摸出一坛泥封酒。
开了封也不找碗杯就仰头喝了一大口。
“痛快!”
他长出一口气方才摇头笑道:“所有的人生都好苦。”
“无论是凡人的须臾百年,还是修行大能的漫漫千载,无论是富贵如烈日当空,还是贫贱同寒月浸湖,无论男女,无论长幼,一切的人生在浸泡在苦难之中。”
谢英姿没有说话,忽然抬起左手一把抢过李木木手中的酒坛。
她好奇放在鼻尖猛嗅几口,忽而又仰头闷下几大口,烈酒沿着两颊滚落向碎裂的右肩,钻心的刺痛蔓延全身。
李木木笑道:“你不是从不喝酒的吗?”
“听少爷说,酒能让人忘掉人世间一切苦难。”
她被辣的皱了眉头,转身靠近李木木贴着问道:“这是真的吗?”
“真的。”
李木木斩钉截铁回道。
“但是这终究只是和迦夜和尚一样。”他继续道:“因果就在那里,你看与不看都不能改变,苦难也是一样。”
谢英姿刚想把酒坛还给他,忽然又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于是一下子扯开李木木的剑衫,看向其健硕的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