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礼亲王目中无人,藐视朝堂,如今……”
萧乾忽然拔高了声音,“东州连年水患,良田化作千里汪洋,饥民卖儿鬻女,易子而食,被逼着依附权贵,良民变佃农,更有甚者,被强行豢养为奴,而你们——”
“朝堂重臣,天子倚重,却只想着结党营私,勾连党羽,党同伐异,为了手中的权利汲汲营营,不惜冒犯太皇太后,意图操控天子!如此才是不忠!不孝!不仁不义!”
“想我萧氏先祖,当年举旗,皆因权贵迫害,百姓民生多艰,如今不过百年,难道你们就已经忘记了先祖雄风,意图重蹈前朝的覆辙,你们对得起先帝,对得起陛下吗?”
萧景羲瞧着眼前的大臣,眼中充满审视。
皇叔祖毫不留情揭开了朝廷的遮羞布,倒是省去他的一番麻烦。
大夏走到如今这一日,吏治若是不改革,只怕要不了二十年,就会重走前朝的老路。
他一路走来,地方上世家割据,官员懒政,百姓民不聊生。
不止东州,京都之外,几乎没有一处乐土。
青山处处,皆是华贵富丽的庄园,里面丝竹奏响,歌舞升平。
而山脚下,却是衣不蔽体,面如黄土的百姓,为了活命,他们啃树皮,嚼草根,更有甚者连观音土都往嘴里填,直吃到肚子胀圆,活活被撑死。
可在京都内,却奢靡成风,雀舌,驼峰,熊掌都已经无法满足他们炫富的心。
萧景羲不敢再想,更不敢深思,眼神冰冷无奈地看着这群朝臣。
他们或地低头敛目,或怒视萧乾,一副想要冲上去的样子,更有诸如常武森等宁氏党羽,交头接耳,眉眼传递着信息,众生百态,却如同地狱鬼魅,叫他如何不怀疑,大夏朝廷,真的还能运行自如吗?
萧景羲从心底感到无力,这个天下……真的还有救吗?
唐如玥冷眼旁观,早已看透朝臣们内心暗藏的私欲。
她瞧着萧景羲,心中叹息,年轻时,谁没有过想要改变世界的梦想。
即便是她,刚穿过来的时候,也曾以为自己是天命主角,想要做出一番事业。
可现实却是,大夏立国已久,朝臣们早已忘记祖辈征战之苦,被奢靡华贵的生活迷了神志,在美酒舞姬的诱惑下,泡软了骨头。
这不是萧景羲的错,若是真要追究,或许先帝才是一切混乱奢靡的源头。
唐如玥悄然起身,穿过珠帘,走到萧景羲身旁,“羲儿,既已立于朝堂,艰难险阻便属寻常,唯有前行,方可破除迷障,以延续大夏盛世。”
萧景羲抬眸,眼中的迷茫不加掩饰。
“祖母,朕幼承庭训,愿以血肉之躯为大夏先锋,以承祖辈期许,然灾害频发,民生日益艰难,可朝堂之上,放眼望去,尽是蠹虫,朕感愧对萧氏先祖,无颜面对黎民,祖母,朕或应投身佛祖,为万民祈福,以求佛祖保佑,大夏昌盛万年。”
唐如玥刚要沉下脸,却察觉到掌心微微受力,抬眸看去,不出意外,恰好对上萧景羲眼中的谋算。
算了,便宜大孙子要做戏,她怎么也要帮衬一把。
“皇帝不可!国不可一日无君,皇帝年幼,又才亲政,有所疏漏再所难免,更何况,朝堂百废待兴,正需要皇帝一力整顿,朝臣们或有疑虑,可皇帝耐心劝服,他们必定能明白皇帝的苦心,全力支持啊!”
唐如玥一番话,如同冷水滴入沸腾的油锅,噼啪作响,激起万千热油。
朝臣们窥探到她话语中隐藏的含义,争先恐后表达出忠心之意,摊开来全满是权欲得失。
“陛下万万不可!”
“陛下,臣等鲁钝,未能察觉陛下深意,如今太皇太后既有明示,臣等必定尽心竭力,协助陛下开创大夏盛世!”
“陛下!太皇太后年事已高,其余皇子尚且年幼,宗室子嗣不丰,皇室仰仗于陛下总揽朝政,若是陛下担忧经验不足,宗室内阁皆有贤臣辅政,上下一心,必定能实现陛下弘愿!”
“陛下,如今宁氏祸乱已除,东州水患已清,工部刚刚奉上新的渭水河道整修奏折,若是能依计划行事,三年之内,渭水水患定能太平,为了饱受水患侵扰的百姓,为了天下黎民,陛下万不可在此时投身佛祖啊!”
唐如玥见态势重新拉回正轨,抬手落在萧景羲肩上,轻轻拍了拍。
“皇帝,为君者,兼听则明,或许皇帝应该多听听群臣的呼声。”
萧景羲叹了口气,幽幽道,“诸位爱卿何须如此,朕有感于百姓之苦,若是不能为百姓……”
“陛下!臣工部尚书明彰,愿以明家百年清明为誓,定会倾尽全力,辅佐陛下平定东州水患!陛下,只要给臣三年,定会还陛下一个清明盛世!”
明氏没落,明彰能够走到六部尚书,少不了唐如玥的提拔点拨。
此时,朝政风云多变,正是他该报恩的时候。
明彰一反常态,不再明哲保身,主动投效,成为萧景羲手中的助力。
没有太皇太后,就没有今日的大夏战神萧奕霖。
他的命都是母后给的,既然母后选择了萧景羲,他就相信龙椅上的幼帝。
萧奕霖高声道:“陛下,如今北境平定,臣有意改革军户,若是陛下不弃,愿为陛下开疆扩土,永保太平。”
他顿了一下,朝萧景羲拱手行礼,“有臣在,大夏必不会再起烽烟!”
“本王虽说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可到底还不是个废人,”萧乾含笑道,“陛下若是无人可用,臣愿为大夏,抛头颅洒热血,以期不负先祖威名。”
他猛然转身,看向在场的朝臣们,“本王不才,在江南略有薄产,愿捐出全部家资,助工部修缮河道,本王身为宗室亲王,亦有责任,为陛下分忧,为百姓谋生!”
刚刚还在抨击他的朝臣们当即涨红了脸,礼亲王在江南经营多年,号称半城之富,如今全然捐出,偌大的家资,只怕可抵国库。
真狠啊,礼亲王这是要他们赔上半生辛劳所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