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要给了,田中那么多病人,出于人道主义也要给啊。”
贺远点了点头,端起茶杯用杯盖轻轻撇去浮沫,云淡风轻道:“不过,代价嘛……是等重三倍以上的黄金。”
“我给他们凑了个整,不多,也就半吨黄金而已。”
半吨黄金?!
饶是本乡早已见识过贺远的种种通天手段,此刻听到这个数字,也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但他并未像张清那般提出任何疑问,震惊过后,立刻就恢复了一名特务应有的恭谨与沉稳,直接低头问道:“那接下来,需要我做些什么?”
“吴金来那帮中统的人,现在都还在我的后院。”贺远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热气。
“总不能让他们一直待在便宜坊。本乡,你对北平周边最为熟悉。”
“可有什么合适的地方,给他们安排一个落脚的基地?”
本乡闻言摸了摸下巴,片刻之后才试探性的提议道:“昌平沙河一带如何?那里是驻屯军的后方医院所在地,基本都用作伤兵疗养,平日里戒备森严,但盘查并不算紧,相对安全。”
“太安全了也不好。”贺远却淡笑着摇了摇头。
“这帮中统的特务,都是些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儿。”
“若是让他们待在安乐窝里,只怕会很快消极避战,失了锐气。”
“那……”本乡再次思索起来,眼中精光一闪。
“那就通州城外的孙各庄。此地是驻屯军的军马养殖基地,我们特高课和宪兵队的人很少会去那边,但驻扎的野战部队却不少。”
“让他们待在那里,既能保证一定的安全,又不至于太过松懈。”
“就这地方了。”贺远当即拍板。
“你找个信得过的人,去那边盘下一个大院子,此事不要亲自经手。”
“明白!那我就先走一步了贺先生。”
本乡恭敬应下,随即不再多言,对着贺远一鞠躬后便转身离去。
待本乡走后,贺远这才踱步来到后院,将詹森喊了过来。
“吴金来他们情况如何了?”
“报告老大,吴站长已经回来了。”詹森汇报道,脸上带着几分忍俊不禁的笑意。
“他们倒也还算规矩,吃完您吩咐的烤鸭,一个个都回房睡下了,没什么多余的动静。”
“就是有几个小崽子闹着想喝两口莲花白,被孙乾元给骂了一顿。”
“嗯。”贺远点了点头,脸上神情恢复了一贯的肃杀。
“这帮人还要在我这儿留上几天。这期间,你别的什么都不用管,主要任务,就是给我盯紧了他们。”
“是!老大放心!”
詹森立正领命,快步离去。
而他前脚刚走,陶宗后脚便从阴影里走了出来。
“掌柜的,赵站长那边……怎么还没回来?”
“武功县那边现在情况复杂,是否需要我派人去接应一下?”
贺远闻言,脸上却露出了一丝玩味的笑容。
“不用。”
他转过身看着陶宗那张写满了担忧的脸,悠然说道:“她那边,正忙着执行一项特殊的任务呢,等天亮差不多就该回来了。”
……
与此同时,武功县外,通往北平的必经之路上。
夜黑风高起白露,赵凤婵正带着几名精干的手下,借着微弱的月光,将一枚枚自制地雷,小心翼翼的埋入土中。
“都听好了!”
她压低了声音,对着众人下达了明确的指令。
“地雷一定要集中放置,把我们带来的这几箱,全都埋在标好的那几处!”
“我们不求能炸死多少鬼子,但动静……一定要大!”
……
次日,连日来的奔波与算计,让贺远也感到了几分疲惫。
这一觉,他是足足睡到了上午十点才悠然转醒。
一番洗漱,换上一身干净的丝绸长衫,整个人才算是洗去了多日的风尘与疲惫。
只是,他刚从屋内出来,便见詹森正提着大大小小七八个纸袋子,从院外走了进来。
“嗯?等会儿。”
贺远喊了一声,随即走了过去,随手接过一个袋子打开一看,眉头不由得微微一挑。
袋子里装的,无一例外,全都是糖,而且种类繁多,从西式的水果糖巧克力,到中式的酥糖奶糖,应有尽有。
“怎么回事?”贺远疑惑问道。
詹森的脸上也露出了几分古怪的神色,汇报道:“是吴金来早上托我买的,还主动掏了钱,都是现大洋,没用咱们的经费。”
贺远闻言,眉梢挑得更高了,心中也愈发好奇。
“行了,我去送,你忙你的去吧。”
接过詹森手里所有的袋子,贺远来到吴金来下榻的客房前,抬手敲响了房门。
门很快便开了,而吴金来见到是贺远,脸上并无多少意外。
“多谢,请进吧。”
他言简意赅的道了声谢,接过那几大袋糖果,侧身请贺远进了屋,自己则是随意的在炕沿坐下,将所有糖果都倒了出来,在炕上铺了满满一片。
“力老板前来,是好奇我为何要买这么多糖吧?”
“确实好奇。”贺远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淡然点头。
“毕竟,吴站长你可不像是个贪图口腹之欲的人。”
吴金来闻言,只是拿起一块用锡纸包裹的圆形糖果,在指尖捻了捻。
“这是哈尔滨的酒心糖,用高粱酒做芯,外面是可可。”
“甜中带辣,是以前关外最时兴的玩意儿。”
说到这里,他又拿起另一块方糖。
“这是天津起士林的咖啡糖,苦中带甜,最适合提神。”
“还有这个,稻香村的红虾酥糖,入口即化,满口都是花生芝麻的香味……”
吴金来如数家珍般介绍着,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表情变得无比复杂,有怀念,有伤感,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
“我有很多战友,都牺牲在了南方的战场上。他们……大多都是北方人,当年是被鬼子从家乡一路打到南边的。”
“他们留下的那些遗孤,很多都是在南方出生的,长这么大,甚至都不知道北方的糖是个什么滋味儿。”
“这些糖比南方的甜得多,我没什么能为他们做的,也只能每个月定期买上这么一批,让人捎回去,给孩子们尝个新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