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人,找家人。
赵凤婵先前是中统的人,而江西铜鼓,正是红党最重要的根据地之一。
在那样的身份下,她与家人断绝联系,既是自保,也是无奈。
而且现在想想,赵凤婵真的极少极少会提到她的亲人。
现在会提起这个,恐怕是真的没有办法了,也觉得老人家可能不久于世了……
贺远点了点头,语气也温和了下来。
“没问题。我处理完这边的事情,正准备回南方,到时候我一定帮你联系一下。”
“真的?”
赵凤婵眼中顿时燃起一丝希望,跟着连忙从贴身的口袋里,珍重地取出一张已经泛黄的黑白照片。
照片上是一位面容慈祥的老妇人,背面用秀丽的字迹写着刘周氏三个字。
她将照片递给贺远,又有些迟疑道:“你……这么快就要回去了吗?”
“是啊。”贺远接过照片小心收好,随即发出一声轻叹。
“我毕竟已经不是军统的人了,这次来北平,本就是临时受命。”
“如今北平站已经转危为安,等青霉素这笔交易做完,给站里再捞上一笔大有可为的经费,我就该回去了。”
赵凤婵闻言,眼中的光芒黯淡下去,脸上满是掩饰不住的忧伤与不舍。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咚咚的敲门声。
“什么事?”贺远侧头问道。
门外的手下低声汇报道:“掌柜的,刚接到线报,那个日本女人牧野晴子,果然把昨晚的事情通报给了宪兵队。”
“知道了。”
贺远应了一声,嘴角泛起一丝冷笑,又对赵凤婵道:“看,鱼儿上钩了。”
“接下来,你的任务很关键,等本乡联络你,你就安排送吴金来他们去孙各庄。”
“记住,动静别太大,但要刻意留下一些细微的线索,方便本乡那边的人发现和利用。”
“我明白。”赵凤婵立刻恢复了干练特工的模样,重重点头。
贺远随之起身上前一步,将赵凤婵轻轻拥入怀中,在她额头上印下了一吻。
……
片刻之后,贺远回到自己屋里,换上了一身朴素的中式长袍,又喊来了王三。
“三儿,拉我去王府井。”
“好嘞,掌柜的您坐稳!”
黄包车吱呀呀的驶出后院上了大街。
而街口那辆黑色轿车上,立刻下来了两名身着便服的日本特务,不远不近的在后方跑步跟了上来。
到了繁华的王府井大街,贺远让王三将车停在了裕泰楼茶馆前,自己则径直走了进去。
“掌柜的,来点好茶。”进门左右看了几眼,贺远对柜台后正在拨算盘的胖掌柜说道。
“哟,客官您想喝点什么?”
“福州九窨以上的高沫,有吗?”
胖掌柜拨算盘的手猛的一顿,抬起头,那双小眼睛里精光一闪,随即又恢复了商人的和气。
“哎哟,您可是真懂行!这级别的茉莉花茶高沫,都是给那些老主顾,老饕们留的。”
“来来来,您随我到后面库房瞧瞧,保准都是今年的新货!”
而随着贺远跟着胖掌柜向后院走去,门外的那两名便衣特务对视一眼,也立刻跟了进来。
只是他们这刚进门,一名店小二见二人衣着不凡,便连忙满脸堆笑的迎了上来。
“两位爷,请坐!您想喝点,还是买点什么?”
二人被拦住去路,总不能硬闯库房,只好恨恨的在靠门的大堂方桌坐下,随意要了两杯茶水,眼睛却死死的盯着后院的门口。
而与此同时,后院的库房内。
那胖掌柜反手将门一锁,便搬来一架梯子,爬上房梁,从上面取下了一个皮木箱。
“深红同志,暂时就这么多了。”
他将箱子递给贺远,沉声开口道:“根据地新生产的那一批,还在路上。”
贺远打开皮箱,里面是四个用软木塞封口的棕色玻璃瓶。
微微点头后,他便取出三瓶又递给那个掌柜,而后合好箱子提在了手中。
“一瓶就够了,只是样品而已。给多了反而让鬼子起疑。”
“等我走后你也直接撤离,也该把人家本来的老板放回来了。”
说罢,贺远便转身向外走去。
胖掌柜点点头连忙跟上,送到前堂热情高声道:“爷,那您老慢走,得空再来啊!”
贺远用拿箱子的那只手摆了摆,随即坐上黄包车离去。
那两名特务等到黄包车拉走,这才急匆匆的从怀里摸出一块大洋扔在桌上,快步追了出去。
一路紧赶慢赶,黄包车直接来到了宪兵司令部。
看着贺远进去的背影,跟在后面的一个特务累得气喘吁吁,对同伴低声道:“看来,那个裕泰楼茶庄就是八路的秘密联络点!”
“我立刻去向小林中佐汇报,你回去继续盯住茶楼!”
……
来到安藤义和的办公室门外,贺远却没有像往常一样直接敲门,而是静静的站在了楼道里。
后面那跟上来的特务见状心中大为不解,搞不懂他为什么不进去。
但贺远就站在楼道中央,那特务又怕被发现,也不敢轻易上前。
他当然不知道,贺远之所以驻足不前,是因为他那远超常人的听力,已经勉强捕捉到了办公室内,那压抑着怒火的咆哮声。
“……什么叫发生了爆炸袭击?!武功县外的驻军是干什么吃的!”
“我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务必给我找到田中君!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砰”的一声,似乎是电话被狠狠摔碎的声音。
随即,是安藤义和那咬牙切齿,充满不甘的自语。
“混蛋……田中久一这个蠢货!还有该死的反日分子!”
“他要是死了,我借机掌控满铁公司的计划,就全都泡汤了……”
听到这里,贺远嘴边露出了一丝会心的笑意,随后才抬起手,不轻不重的敲响了房门。
“咚咚咚。”
“安藤阁下在里面么?我是力元。”
这话一出,里面瞬间安静了下来。
片刻之后,房门才被拉开,而安藤义和的脸上,还残留着未消的怒气。
面对贺远,他强行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装作无所谓道:“力桑?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有什么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