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我的线人汇报了,说小林中佐上午三次,下午四次进出宪兵司令部的顶层办公室。”
本乡说着话掏出了张纸条,上面分别写了小林七次进入的时间,以及具体停留时间,大多都在七分钟到十五分钟之间。
“从这上面来看,安藤应该就在里面,只是一直都没出来过。”
贺远闻言点了点头,随即勒住缰绳。
“送到这里就可以了。城内今晚恐怕会出些事情,你得多操心一下。”
“另外,如果有机会,想办法弄到昨晚兴亚院的会议纪要。那场会议一定有极其重要的信息。”
“明白,我会尽力的。”本乡恭敬应下。
“好,不过最首要的,还是要保证你自身的安全。”贺远最后嘱咐了一句。
“若是要冒着暴露的风险,那就算了。”
……
而后,时间又过去了半个多小时。
车队早已远离了北平城郊,牛车沉重的木轮碾过坑洼不平的土路,发出咯吱咯吱的单调声响,在这死寂的旷野里传出很远。
最终,一片更加破败的废墟出现在众人眼前。
这,便是十八里店。
此地也曾是个繁华的镇子,作为南方陆路商人的必经之地,北平许多酒楼都在这开了分号。
但经过日寇数月的反复扫荡,如今只剩下断壁残垣。
被烧成焦炭的房梁斜指向天空,仿佛在无声的控诉着曾经的暴行。
詹森等人全都皱着眉头,眼神中满是对鬼子的仇恨。
因为半年多前来北平时,他们也都是在这里住过的。
不过也就在此时,眼尖的詹森发现在这片废墟的远处,大约几里地开外,竟有几点微弱的亮光。
“嗯?老大,您看那边是什么地方?这么晚了还有灯火?”
贺远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眸子里闪过一丝冰冷的寒意。
“如果我没记错,那里应该是鬼子的一处鸦片工厂,有好几个不算小的作坊。”
“这里没人,只怕大部分也都被抓过去做劳工了。”
詹森闻言,眼中迸发出怒火,下意识握紧了腰间的枪柄。
贺远则继续若有所思的打量着周围的地形,缓缓道:“不过,此处仍然是个绝佳的要地,鬼子是不会继续荒废下去的。”
“等风头过去,我们可以趁着重建的机会,以新民会的名义入驻此地。”
“届时,这里便可成为我们另一个重要的中转站和据点。”
詹森等人闻言,也纷纷点了下头。
如今北平站在北平城里的确没什么发展空间了,甚至城郊都是。
这再往外来虽然会有点管理不来,但明面上让真汉奸打理就行了,反倒是个更好的掩护。
然而,就在众人准备挥鞭加快赶路时,贺远却突然抬起手,做了一个停车的手势。
“老大,怎么了?”詹森不解的问道。
贺远跳下牛车,指了指前方那条荒路。
“接下来的路,我自己走。只留两个人跟我去就行了。”
“詹森,你带另外两个人,去那鸦片工厂附近转转。”
话到此处,贺远的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半小时后,给我搞出点动静来,给小鬼子们提个醒。”
詹森一挑眉,脸上的疑惑瞬间被一丝狡黠取代,重重一拍胸脯笑道:“老大您就放心吧!保证给小鬼子送上一份大礼!”
说罢,他便对着另外两名弟兄一招手,三人迅速消失在了夜色笼罩之中。
目送他们离去后,贺远这才带着剩下的两名手下,继续赶着牛车前去。
片刻之后,一座已经荒废的炮楼,出现在几人面前。
这里本是日军据点,但之前曾被土匪用炸药给炸垮了一半,加上日军收缩战力,也就弃置了。
“你们就在这里等着,我进去跟八路的人交易。”
对着两名手下吩咐一句后,贺远便提着一盏昏暗的马灯,走进了炮楼之内。
炮楼里弥漫着一股尘土与硝烟混合的陈腐气味,并没有任何人活动过的踪迹。
贺远站定在中央,不紧不慢的抬起了手。
“啪,啪啪”。
三声清脆的巴掌声落下,旁边一处伪装成墙壁的暗门悄然打开。
张清的身影,从中闪了出来。
他警惕的扫了一眼门外,确认安全后才快步上前,压低声音问道:“深红同志,一路过来可还顺利?没遇到什么情况吧?”
“没有。”贺远摇了摇头,直接切入正题。
“药品呢?应该没问题吧?”
“都准备好了。”张清重重点头,脸上是淡然的自信。
“下午刚从根据地送来,一千瓶,每瓶七片,一片不少,都在这儿了!”
说着,他弯腰掀开地上铺着的一大块草席,露出了下面码放得整整齐齐的十几个木箱。
贺远上前打开一箱,确认无误后,这才沉声道:“很好。黄金就在外面的牛车上,你现在就喊人带走,然后立刻从地道离开。”
“记住,离开后必须彻底炸毁地道,不能留下任何痕迹。”
“明白。”张清点头应下,但脸上却闪过一丝迟疑。
随即,他从怀中掏出一把勃朗宁手枪,看着贺远,声音里带着几分挣扎。
“可是,真的……非要如此吗?”
贺远却只是淡然一笑,迎着他复杂的目光,平静地点了点头。
“做戏自然要做全套。只要你打偏一些,别伤到大动脉就行。”
说着话,贺远坐在长凳上,拍了拍自己的左大腿,语气轻松得仿佛在说着和自己无关的事情。
“这样我回去之后,才能更安全,这出戏也才算真正唱完。”
“来吧,动手!”
张清看着贺远那双平静无波的眸子,狠狠一咬牙,不再犹豫。
他抬起手臂,稳稳举起了枪。
“砰!”
沉闷的枪声在炮楼内骤然炸响,伴随着一声压抑的闷哼,一簇血花在贺远的大腿上轰然绽放。
“深红同志!”
张清收起手枪,见贺远额头直冒汗嘴唇都苍白,便要上前搀扶。
“别过来!”
贺远却猛一摆手,虽然声音因剧痛而有些沙哑,但依旧沉稳。
“你枪法很准,没伤到骨头和动脉,都是皮肉伤,死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