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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接下来的数日光景,却是在一种令人窒息的紧绷与诡异的平静中度过。

城外沙丘之上,那一排排蛰伏如钢铁巨兽的弩车,始终沉默着。

任凭日升月落,风沙漫卷,它们冰冷的轮廓在刺目的阳光下岿然不动,仿佛凝固的黑色剪影,只将一股无形的、令人心悸的压迫感沉沉地压在绿洲城头每个人的心头。

与之相对的,是拜尔阔麾下大军每日里那如同钟表般精准的“操演”。

每日里,时辰一到,城下必会响起震天的号角与战鼓。

一时间,箭矢如飞蝗般铺天盖地射向城头,间或有扛着登云梯的步兵方阵,在盾牌的掩护下,呼喊着口号,踏着滚滚烟尘,声势浩大地向城墙扑来!

那阵仗,乍看之下,端的是一副不破城池誓不还的决绝模样。

城楼之上,守军神经紧绷,弓弩手引弦待发,滚木礌石亦已就位,只待敌军攀爬便给予迎头痛击!

可这边城头的箭雨刚刚泼洒下去,甚至滚木礌石都还未来得及沿着垛口推下,那看似汹涌的攻城浪潮,便如同撞上了无形的堤坝,又如溃堤之水,哗啦啦——以比来时更快的速度,向后奔逃退去!

只留下满地狼藉的箭矢和几架被遗弃、孤零零斜插在沙地上的登云梯,以及城上守军面面相觑、一脸茫然的士兵。

一次如此,两次如此……接连数日,皆是这般虎头蛇尾,草草收场。

那三万铁骑,连同那沉默的弩车巨阵,仿佛只是在每日准时上演着一场盛大的、徒有其表的战争哑剧,将绿洲城置于一种不上不下、疑窦丛生的诡谲僵持之中。

日子便在这般诡异而“规律”的拉锯中滑过。

贺远之心头那团曾如阴云压城般的疑窦,竟也随着大皇子成仁日复一日、谈笑风生的邀约,如同被暮春熏风拂过的薄雾,不知不觉间,丝丝缕缕地淡去了。

大皇子成仁似乎全然未将那城外虎视眈眈的三万铁骑与沉默弩车放在心上。

他时常在军务之余,命人于城楼角亭或将军府中置下清酒小菜,邀贺远之对酌清谈。

谈笑间,或是追忆些昔日戍边的旧事,或是点评些京中风物,甚至兴起时还会品评几句新得的字画。

那份从容闲适,那份天潢贵胄骨子里透出的笃定,如同一剂效力温和的安神散,渐渐熨帖了贺远之紧绷多日的神经。

主帅心境如此,其下效仿者甚众。

贺远之眉宇间那挥之不去的凝重一旦松弛,手下的副将、各营头领们皆是惯会察言观色的伶俐人,自然心领神会。

对上峰的命令执行起来,便少了几分战时的严苛,多了几分“体恤”的宽纵。

操练的时辰悄然缩短,夜间巡防的岗哨也不再如临大敌般一丝不苟。

底层的士兵们更是乐得轻松。起初几日还心怀忐忑,刀不离手,甲不离身。

如今见那西鲁大军每日雷声大、雨点小的“例行公事”,又得了上官的默许,紧绷的弦一旦松开,便再难勒紧。

每日敌军号角一响,许多士兵竟如同赶集看戏一般,扒着垛口张望,对着城下那如潮来、又如潮退的“表演”指指点点,嬉笑议论,全然不复临战之态。

滚木礌石堆积在墙根,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沙尘。

然而,军中并非没有清醒之人。偶有一二性情耿介、经验老道的头领,眼见军纪日弛,忧心如焚。

他们寻了机会,私下或公开地向贺远之进言:

“将军!敌军此举,分明是骄兵之计!意在麻痹我军,松懈我备!切不可……”

话音未落,若恰逢大皇子成仁在场,那进言者便立刻会感到一道冰冷刺骨、阴恻恻的目光如毒针般扎在自己身上。

只见成仁殿下虽面上笑意未减,甚至手中酒杯都未曾放下,但那扫视过来的眼神,却带着毫不掩饰的警告与厌烦,仿佛在看一个不识时务、搅扰雅兴的蠢物。

在这等森然皇威的无声重压之下,纵有千般忧虑、万般道理,那进言的将领也只觉得喉头一哽,后背冷汗涔涔,所有的话语都生生卡在了嗓子眼里。

最终只能在那令人窒息的注视下,讷讷地垂下头,再不敢多言半句。

贺远之有时亦觉不妥,但抬眼望见大皇子那副成竹在胸、视城外大军如无物的姿态,再思及殿下“虚张声势”的论断,那刚刚冒头的警惕,便又如风中残烛般,被轻易地吹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