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瑢先生的事儿,你也听说了。”燕周穿着大氅,看着腰间扎白,浑身上下皆是素白配饰的雍侯世子,夸一句:“你有心了。”
雍侯小世子的眼眶快速红了起来,满脸哀伤,点头道:“嗯,侄儿是在游历归途听说的,震惊又敬佩瑢先生,所以飞书给外祖家,让外祖家帮雍家开六座私仓,跟随瑢先生,捐粮抗敌。”
又悔道:“可惜侄儿要赶回京城,不然真想奔去东北州首府,到瑢先生墓前,上香祭拜一番。”
燕周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今年元旦大朝,你这个新任雍侯世子得在场了,否则就你父一人参加元旦大朝,岂不是要让人忧虑你雍侯府的传承?”
新出炉的雍侯小世子点头:“燕世叔说得对……想到瑢先生父子,侄儿离家游历确实有些久了,得多陪陪父亲,在他跟前尽尽孝。”
屋内的黄阳隆听到后,说:“世子爷对瑢先生很钦佩啊,那世子爷给江南的世家们去封信,或者干脆参加完元旦大朝后就直接南下,挨家挨户劝说江南世家,开几座私仓,捐物资,助国朝抗敌吧。”
雍侯小世子听得一愣,点头道:“黄大人此言有理,小弟记下了,等回京后,就请示父亲一番……但愿能成行。”
黄阳隆都想翻白眼了……别看这小子长得挺可爱,可他就是觉得雍侯世子不是个好玩意。
“烤好了,吃吃看,挺好吃的。”黄阳隆把两大块山薯芋薯递给雍侯世子。
雍侯世子眼神清澈,但表情迷茫的接过吃食,问:“黄大人,这就是两种高产薯粮?那我可得尝一尝。”
言罢,拿起筷子,细细剥去烤糊的外皮后,夹起一筷子粉糯的薯肉,细细品尝起来,好看的眼睛一亮,笑道:“好吃诶。”
雍侯世子似乎很喜欢吃二薯,一会儿就把两块拳头大小的烤山薯芋薯给吃完。
“你就这么吃完了?不试个毒?古籍上可是记载芋薯有毒,你万一被毒死了,当世子的就是你弟弟了。”黄阳隆故意吓唬他。
雍侯世子笑:“黄大哥,我是小,不是傻,燕世叔屋里的吃食,怎么可能有毒?”
黄阳隆有点恶心心,这个雍侯世子真是好心机,才聊了两句,他老黄就从黄大人变成黄大哥。
“不过我倒是很好奇,黄大哥你们是怎么敢吃芋薯的?几乎所有关于芋薯的记载,皆写了它有大毒,且芋薯在横跨几百年的时间里,确实造成了上百批次人畜死亡的案例,就连医书里,也记载芋薯有大毒。”雍侯世子问,少年满脸求知欲:“求黄大哥解惑。”
诶嘿,黄阳隆就是不告诉他,只说:“想知道?等到京城后再说。”
傻叉,有没有可能所谓吃芋薯死掉的人,吃的不是芋薯,而是剧毒的滴水海芋!
滴水海芋,在岭南州也是遍地都是,那家伙长得比芋薯还猛烈,但三岁小儿都知道它跟芋薯的区别,也知道它有毒,不会弱智般把滴水海芋挖出来吃。
而几百年前,会有人因为试种试吃芋薯,导致中毒,是因为给薯种的人,居心不良,将滴水海芋的薯种给了试种的人群,然后告诉他们,这是芋薯。
在这个皇帝换了三年,还有偏远地方不知道皇帝已换的世道,世家豪强弄个滴水海芋冒充芋薯,给农人试种,再得出一个他们想要的‘此物有大毒,吃者毙命’的结论,真是太容易了。
雍侯世子心下一提,脸上兴奋道:“黄大哥这话的意思是,确实知道古籍记载出错的原因?那回京后,黄大哥可一定要给小弟解惑啊,不然小弟恐怕连年都过不好。”
黄阳隆却不说话了。
雍侯世子心里泛起嘀咕……这个南蛮的性格乃是无理也要张狂三分的,如今为何不说话?
是没有找到古籍记载错误的证据?
还是故意不想告诉他?
雍侯世子想了很多,又追加一句:“那小弟就等着黄大哥解惑了……嗯,这甜品也是用芋薯做的吧?很浓郁的一股芋和奶的香味,好吃。”
雍侯世子像个十四岁的少年郎,在燕周暂住的屋子里,边吃小食,边跟燕周说话。
待了足足一个时辰,见燕周闭目打盹后,雍侯世子才面带惋惜的起身告辞:“燕世叔,侄儿先回去了,改天再来叨扰您。”
“嗯,去吧……带上几箱芋薯山薯,想吃了就让厨娘做给你吃。”燕周笑,通身都是慈爱。
“嗯,多谢燕世叔,侄儿就不客气了。”雍侯世子笑,起身行礼告辞:“黄大哥、燕兄弟,我先回了。”
黄阳隆敷衍拱拱手。
燕嵇郑重回了一礼:“雍侯世子慢走。”
雍侯世子笑,出院子后,立刻把燕周的话,告知守院门的管事,让管事带他去拿山薯芋薯。
黄阳隆趴门框,伸长脖子看了好一会儿,等雍侯世子走远后,才回屋,问燕周:“国公爷,您真的喜欢他?真把他当子侄疼?您这属于敏锐度退化了啊,得改得纠正!”
燕周笑了,问他:“他是本公看着长大的孩子,本公历来如此待他,有何不对?”
黄阳隆快急死:“您没看出来吗?他透着一股子假兮兮的味啊,而且他都十四岁了,跟秦东家年纪相仿,秦东家啥样他啥样?他这种撒娇孺慕、喊叔喊哥的行径,不说秦东家不会做,是连秦小谷姜二郎都不会做。”
都是大男人,他撒什么娇?!
“还黄大哥,我只是小,不是傻,呕!怎么说得出来的?”
“还有,您不是说,他爹雍侯摇摆不定,不可尽信,要我防着点吗?光防老子不防儿子?我咋觉得他这个当儿子的心机比雍侯还深?!”
燕周看一眼燕嵇。
燕嵇道:“黄大哥稍安勿躁。不管雍侯世子对咱们是真心还是假意,在没撕破脸前,我们都应该以雍侯世子的态度来跟他相处。”
“雍侯世子想跟咱们示好,咱们这边就回以好的态度。”
黄阳隆听得皱眉,看着燕嵇:“燕嵇啊,你年纪也不大,咋心肠这么深?”
燕嵇一愣,不解,这是心肠深?这不是揣摩人心、应酬交际之法吗?燕族叔就是这么教他的啊。
燕周见状,笑了,看向黄阳隆:“因为雍侯摇摆不定,因为雍侯不可长久的用、不可长久的控,所以我们才要扶持雍侯世子。”
父死子替。
如果雍侯不可控了,那就弄死,扶持年纪小,但还可控的雍侯世子上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