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法和第三法居然搅合在一起……看来又是一件麻烦的事情呢。”
韦伯疲惫地捏了捏眉心,冰冷的电话听筒贴在耳廓,却无法冷却他太阳穴里阵阵的抽痛。
作为君主(Lord)之一,他太熟悉魔术协会内部那腐朽的本质了。
这是一个由无数求知欲旺盛、道德底线灵活如蛇的魔术师组成的庞大集合体,一个披着学术外衣的贪婪巨兽。
对他们而言,根源是唯一的信仰,是终极的追求,为此可以不择手段,践踏一切。
平行世界的技术、英灵的力量、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圣杯……这些词汇中的任何一个,都足以让协会档案室深处那些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老怪物们从沉睡中苏醒,浑浊的眼中重新燃起贪婪的火焰。
十年前,导师肯尼斯的死亡,已经像一滴血落入鲨群,让协会中不少老家伙对圣杯仪式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他至今还记得,在某次沉闷的会议上,就有贵族主义学派的魔术师提议,应“回收”御三家中远坂和间桐两家的参战名额。
那冠冕堂皇的理由——“既然两家已经没落,就不应让他们继续参与如此危险的仪式”——让他感到一阵反胃。
其真实目的,不过是想将名额以高价卖给其他虎视眈眈的魔术师,以此换取利益。
如果不是冬木市那边传来大圣杯被摧毁的消息,恐怕第五次圣杯战争的入场券,早已成了时钟塔黑市上最炙手可热的商品。
而现在……第二法与第三法纠缠的产物。
这个消息一旦泄露,韦伯毫不怀疑,整个魔术协会都会陷入一场病态的狂欢。
那些对第二法、第三法感兴趣的魔术师会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一样蜂拥而至,用他们的贪婪与欲望,将冬木市的一切都啃食殆尽。
不行,绝对不能让事情发展到那一步!
寻常魔术师的觊觎尚可应对,韦伯最担心的,是协会高层里,那几位真正掌握权柄的存在对这些卡片产生兴趣。
一旦他们判定这东西具备极高的研究价值,那么为了垄断技术、保证自身绝对优势,他们绝对会毫不犹豫地派出最精锐的部队,以“保护重要研究素材”的名义,强制“回收”所有卡片。
所谓的“回收”,自然也包括从凛和露维亚手中强行夺取。
以那两个丫头高傲而倔强的性格,怎么可能乖乖就范?
届时,冲突将无可避免。
一想到自己这两位学生,要独自面对协会中不讲道理的暴力机构,韦伯就感觉自己的胃又开始痉挛性地抽痛了。
必须想办法,必须在协会高层那些老狐狸正式下场前,阻止他们派人过来截胡!
就在韦伯心急如焚,大脑飞速运转,思考着对策的时候,电话那头的陈羽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慢悠悠地开口了。
“我说,韦伯,你是不是在担心魔术师协会派人过来捣乱?”
“……你知道就好!”韦伯的声音因为焦虑而显得有些沙哑,他没好气地回了一句,“这已经不是小孩子过家家了!既然牵扯到第二法和第三法,那些腐朽的家伙绝对会坐不住的!”
“嘛,关于这一点,我得遗憾地通知你一件事。”
陈羽的语气依旧是那副懒散的样子,但说出的话却让韦伯的心沉到了谷底。
“你不用‘防止’了,因为他们已经派人来了强制回收卡片了。”
韦伯的瞳孔骤然一缩,呼吸都停滞了一瞬:“你说什么?!”
“字面意思。”陈羽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玩味的笑意,“就在今晚,露维亚所在的艾德费尔特宅邸,就遭受到了偷袭。”
“而执行这次偷袭任务的,便是魔术协会大名鼎鼎的封印指定局的执行者——巴泽特·弗拉加·马克雷密斯。”
“巴泽特?!”
这个名字如同一道惊雷,在韦伯的耳边轰然炸响,让他瞬间头皮发麻,一股寒意从脊椎直冲天灵盖。
封印指定局!
那可是协会最顶尖的暴力机关之一,是悬在所有天才魔术师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其中的执行者,无一不是怪物中的怪物!
而巴泽特·弗拉加·马克雷密斯,更是其中的佼佼者,以其神代流传的家系、强悍绝伦的战斗能力和冷酷无情的执行力而闻名于整个魔术世界。
“露维亚她怎么样了?!有没有受伤?!”韦伯的声音因为极度的焦急而瞬间拔高,理智的弦彻底绷断,几乎变成了失控的咆哮。
他猛地从椅子上站起,带倒了桌角一摞厚重的资料,羊皮纸哗啦啦地散落一地。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瞬,似乎是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巨大反应给惊到了。
紧接着,韦伯自己也反应了过来。
他握着冰冷的电话听筒,剧烈起伏的胸膛让他有些喘不过气。
混乱的思绪中,一丝清明艰难地浮现。
等等……这个电话,最开始不就是露维亚打过来的吗?
这说明……她们现在人就在陈羽身边。
意识到这一点,韦伯那颗高悬到嗓子眼的心脏总算重重地落回了原处。
他脱力般地坐回椅子里,紧绷的神经却没有丝毫放松,反而因为后怕而微微颤抖。
他长长地、疲惫地吐出了一口浊气,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抱歉,我失态了。”
“没事没事,可以理解。”陈羽轻笑了起来,语气里带着一丝宽慰,“关心自己的学生是好事。”
“真是一群秃鹫!他们的动作居然这么快!”
韦伯用手撑着额头,低声咒骂着。
他能想象到,那些原本就对冬木市感兴的高层得知冬木市出现异常后,会做出什么样的举动。
在他们眼中,远坂和艾德费尔特家的继承人,或许根本不算什么。
只要能将职阶卡这种“异物”回收,牺牲两个小辈魔术师,他们连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陈羽。”
韦伯的声音压了下去,变得前所未有的严肃和郑重,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我不管你这次出现是为了什么,也不管你为什么参与进来。”
“我再次恳求你,帮我一个忙。把凛和露维亚,安全地送回时钟塔。现在的情况,已经不是她们两个小丫头能涉足的了。”
这是他作为老师,唯一能为自己学生做的事情了。
面对魔术协会这个庞然大物,即便是君主(Lord)的身份,也无法在规则之外完全庇护自己的学生。
现在唯一能指望的,只有眼前这个实力深不可测,行事毫无顾忌的多年未见的“老朋友”了。
电话那头,陈羽听着韦伯近乎托付的恳求语气,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
他转过头,看了一眼不远处正交头接耳,时不时发出偷笑声的远坂凛和露维亚。
两个少女似乎察觉到了他的视线,不约而同地看了过来,脸上还带着一丝好奇。
陈羽对着她们微微一笑,然后才重新将注意力放回电话上。
“当然可以。但问题是,你能给我什么报酬?”
“什么?”
韦伯愣住了,他紧绷的思维一时间没能跟上对方这跳跃性的思路。
“你该不会,想让我这个大债主,给你免费打白工吧?”
陈羽的语气带上了一丝戏谑,像是在陈述一个天经地义的事实。
“我记得十年前的金价,一吨黄金,差不多是……一亿两千二百零五万美元,对吧?”
陈羽慢悠悠地报出了一个精确到令人绝望的数字,那声音清晰地通过听筒传来,每一个音节都像一把小锤,敲打在韦伯脆弱的神经上。
“这笔钱,就算我不问你要利息了,你准备什么时候还?”
韦伯没想到陈羽居然会在这个节骨眼,如此突兀地提出还款的要求。
一吨黄金。
一亿两千多万美元。
往事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
十年前,在陈羽的“提醒”下,他预见了导师肯尼斯·埃尔梅罗·阿奇博尔德死后,整个埃尔梅罗学派即将四分五裂的悲惨场面。
他咬着牙,向陈羽借了用圣杯许愿得来的一吨黄金,作为重启学派的启动资金。
确实,有了这一大笔能够兑换成天文数字般现金的黄金,学派初期的压力减轻了许多。
但整个埃尔梅罗学派和家族依然像一艘千疮百孔的破船,欠着各大势力的巨额债务。
为了继续复兴埃尔梅罗派系,自己周旋于各个贵族之间,处理那些肮脏而棘手的委托,忍受着同僚们的鄙夷和嘲讽。
甚至不惜背上“掠夺公”、“学术盗贼”、“专偷秘法的鼠王”这样耻辱的绰号,将那些获得的魔术式一一拆解、分析、改良,再以自己的名字注册为专利,或是传授给弟子,只为换取那一点点可怜的研究经费和岌岌可危的名望。
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填补埃尔梅罗这个深不见底的窟窿,撑起这艘即将沉没的破船。
可即便他燃烧了自己整整十年,身上依旧背负着天文数字般的贷款。
根本没有多少钱还给陈羽。
电话那头,似乎是察觉到了他死一般的沉默。
陈羽的声音再次响起,声音带着一丝幸灾乐祸的笑意,那笑声在韦伯听来却如同恶魔的低语:“怎么,没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