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事与愿违。
下课时间的走廊,正是人流最密集的时候。
很快,韦伯这副奇特的模样,便吸引了来往行人的注意。
尤其是那些女学生们。
“咦?快看那个男孩子,是哪个科系的新生吗?以前怎么没见过?”
一个有着亚麻色长发的女生拉了拉同伴的衣袖,小声说道。
“不知道啊……不过,你不觉得他很可爱吗?你看他气鼓鼓走路的样子,像只炸毛的小猫。”
她的同伴掩着嘴,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啊,他看起来也太小了吧?原来你喜欢这样子的?”
“嘻嘻……小点才好啊,这样欺负起来才更有趣……”
几个女生聚在一起,发出了银铃般的嬉笑声,她们的视线毫不遮掩地黏在韦伯身上,仿佛在欣赏什么珍奇的宠物。
这些议论声虽然不大,但对于感官敏锐的魔术师而言,却清晰得如同在耳边响起。
韦伯的脸颊“唰”地一下涨得通红,从脸颊一直红到了耳根。
他脚下的步伐更快了,几乎是小跑起来,头也埋得更低,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可爱?小猫?欺负起来更有趣?
这些词汇像一根根钢针,狠狠地扎在他的自尊心上。
他可是君主·埃尔梅罗二世!
是时钟塔现代魔术科的学部长!不是什么供人观赏的宠物!
又走过一个拐角,类似的场景再次上演。
“天哪,那个小正太是谁?好想抱过来揉一揉他的脸!”
“别冲动,这里是时钟塔,说不定是哪个大家族的子弟。”
“那又怎么样?你看他那副努力装作成熟的严肃表情,简直可爱到犯规!”
韦伯的拳头已经捏得咯咯作响,额角的青筋一跳一跳的,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忍耐,又一次到达了极限。
终于,他再也忍不住了,猛地停下脚步,转过身,怒视着身后悠哉悠哉跟着的陈羽。
“可恶!为什么都是讨论我,为什么没人讨论你啊!”
他压低着声音,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语气里的不爽和嫉妒几乎要溢出来。
凭什么!
明明两个人一起走,所有的目光和议论却全都集中在了自己身上!
这个家伙就像个透明人一样,完美地规避了所有的骚动,把所有的“火力”都留给了自己来承受!
陈羽看着他那张气得通红的小脸,无所谓地摊了摊手,用一种理所当然的语气回答道:
“大概在他们眼中,我应该是存在感极小的吧。”
“存在感极小?你什么意思?”
韦伯愣了一下,没反应过来。
陈羽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查的弧度,解释道:“字面意思。刚出教室的时候,我就顺手给自己施加了一个混淆咒。”
“混淆咒?”
韦伯的眼睛瞬间瞪大了。
虽然不知道这是什么魔术,但韦伯立即分析出来陈羽身上似乎加持着一种相当高阶的认知阻碍类魔术,能够扭曲周围人对施术者的认知,让他们下意识地忽略施术者的存在,就算看到了也会很快忘记。
街道上自然没有人会注意到一个被认知阻碍魔术笼罩的人。
他们只会看到一个气鼓鼓的小男孩在走廊里飞奔,这景象自然更加引人注目。
想通了这一点,韦伯感觉自己的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
“你……你这家伙!那你为什么不顺便也给我来一个!”
他气急败坏地吼道。
“你又没说,我还以为你不需要呢。”
陈羽的回答依旧是那么的理直气壮。
“我……”
韦伯被他一句话噎得半天说不出话来,一张小脸憋得更红了。
他深呼吸,再深呼吸,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跟这个不按常理出牌的家伙生气,最后气死的只会是自己。
他放弃了争论,转而用一种无比严肃和急切的语气说道:“我们必须赶紧调查出我变小的原因!不然我顶着这副模样根本没法给学生们上课了!”
看今天上课的情况也知道,再这样继续下去,自己多年好不容易积攒的教师威严,就真的就消耗殆尽了。
韦伯一口气冲出走廊,直到走出现代魔术科的教学大楼停下脚步。
他单手依着墙面,冰冷的石料让他发热的头脑稍微冷静了一些,胸膛因为刚才的疾走而剧烈地起伏着。
但陈羽很快就跟了上来。
“走这么快,想好接下来准备去哪了?”
韦伯没有回头,目光依旧望着窗外时钟塔古老的尖顶。
“先去天体科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些线索。”
这个决定几乎是脱口而出,是他混乱思绪中唯一清晰明确的目标。
他的大脑飞速运转,将昨天发生的一切在脑海中重新过了一遍。
昨天的大部分时间,他都待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处理那堆积如山的公务。
唯一的外出经历,就是早上应邀前往天体科,听了那位君主——马里斯比利·阿尼姆斯菲亚的公开讲座。
以及讲座结束后,他又被格蕾拖着去见了宝石翁,亲眼见证魔法使泽尔里奇卿,收远坂凛和露维亚为徒的场面。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韦伯的眉头紧紧皱起。
对魔术师来说,收徒是一件极为严肃的事情,这关乎传承与魔术刻印的延续。
即便是以泽尔里奇卿的身份和地位,绝不可能在这种重要的日子里,跟自己开一个如此恶劣的玩笑。
那么,排除掉宝石翁,剩下的可能性就只有一个了。
天体科。
“师父,等等我!”
伴随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格蕾终于追了上来。
让师父出门带着一个乐子人去天体科,格蕾也不放心师父的安全。
韦伯看了她一眼,心中的烦躁稍稍褪去几分,点了点头。
离开了喧闹的现代魔术科教学楼,时钟塔那古老而压抑的氛围再次笼罩而来。
三人沉默地走在铺着陈旧石板的街道上,格蕾将兜帽拉得更低了些,似乎想将自己完全藏进阴影里。
如果说现代魔术科是一座保留着中世纪风貌的老旧城区,那么天体科的领域,就是一座用魔术科技构成的都市。
进入天体科所在的区域。
脚下的地面光洁如镜,似乎能清晰倒映出人影。
头顶的穹顶散发着柔和而明亮的光芒,模拟着最舒适的自然天光。
就连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令人心神安宁的清香。
一些造型奇特的使魔在半空中无声地穿梭,遵循着某种精密的秩序,执行着各自的任务。
整个学区的一切都显得井井有条,于无声处彰显着极致的奢华与深厚的底蕴。
“看看人家,再看看你。”陈羽双手插在口袋里,悠闲地环顾四周,嘴角的笑意更浓了,“同样都是时钟塔的君主,人家这地盘,说出去是未来都市都有人信。你的现代魔术科呢,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个老旧小区的活动中心。”
“哼,阿尼姆斯菲亚家族可没有我那么多的债务。”
韦他嘴上虽然硬气,但语气中的那股酸意,却是怎么也掩盖不住。
作为时钟塔十二君主家系中传承最为悠久的古老名门之一,阿尼姆斯菲亚家族通过数个世纪的经营与积累,所拥有的财富早已达到了一个天文数字。
这种底蕴,根本不是他这个半路出家、还背负着修复埃尔梅罗派系巨额债务的“二世”能比得上的。
即便他再怎么不眠不休地撰写论文,将别人的魔术理论改良后传授给弟子,或是以自己的名义注册成专利来收取费用,这些辛苦所得,恐怕还不如阿尼姆斯菲亚家族名下一座油田一天的产出。
更别提,像那样的油田,阿尼姆斯菲亚家族还有好多个。
人比人,气死人。
韦伯在心中默默地叹了口气,强行压下与陈羽继续斗嘴的冲动,领着两人穿过宽敞明亮、一尘不染的大厅,径直走向前台。
这里的接待人员是一位穿着合体白色制服的年轻女性,脸上挂着无可挑剔的职业微笑,就连头发丝都梳理得一丝不苟,完美地融入了天体科的氛围之中。
韦伯仰起头,用一种与他稚嫩外表极不相称的沉稳语气开口。
“我们代表现代魔术科君主,埃尔梅罗二世,前来拜访马里斯比利君主,请帮忙通知一下。”
尽管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充满威严,但那清脆的童音还是让这番话显得有些滑稽。
由于经常被其他学部找过去帮忙讲课,韦伯在天体科还算有些影响力。
工作人员在听到“埃尔梅罗二世”这个名号时,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目光在他那张过分年轻的脸上停留了片刻,但良好的职业素养让她没有多问,只是微笑着点了点头,并进行了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