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后。
西北边关,定远军驻扎处。
萧彻是快马加鞭的往边境赶,跑死了好几匹良驹才来到了主营帐前。
随风飘扬的帅旗跟前,正站着一位高大挺拔,面容冷峻肃杀,身着黑甲的将领,此人正是定远将军第二子,萧良。
“二哥,父亲现在情况如何了?”萧彻焦急地问道,他下马的速度异常迅速,也顾不得旅途奔波劳累,径直就往主帐中冲。
“放心吧,阿彻,父亲高热已经退去了,军医说命已经保住了,就下来只需要时间休养休养了,”萧良及时开口阻拦道,他甫一收到弟弟进营的消息后,就一直守在帐前,就是为了及时告知他这个好消息。
“那就好,”听闻父亲已然脱危,萧彻心中的焦急散去了大半,但一想到大哥失踪的事,他神色更为凝重,脸上掠过一丝阴霾,“那大哥的事呢?””
“这就是我马上要跟你说的事,”萧良拍了拍他的肩膀,眉头紧蹙着开口,“这里人多眼杂,你先随我回副帐吧,我们坐着详细聊聊。”
“好,”萧彻应道,他也算勉强平心静气下来。毕竟对于他们这种朝不保夕的将士而言,没有传来明确的死讯,就是好消息。
副营帐内。
萧良谨慎地挥挥手,屏退了所有的守卫兵,这才开口说道,“阿彻,密信能说的有限,其实就早在你回京之前,父亲就已经着手和圣上开始商量本次的计划。”
“只不过当时我们大捷,这计划暂时搁置了,不过你离开边境后,计划立刻重启,狄戎漠北皇室的三王子郝连常胜,被我们西北军成功引诱到了赤水河上游。”
“父亲和大哥率领精兵前去堵截,本想按计生擒郝连常胜,本来成功率十有八九,可惜后续安排被军中埋下的北狄钉子泄密,这才导致父亲重伤,大哥也同郝连一起失踪了。”
“我给你传信时,大哥才刚失踪,现在已过去十余日,我已经多次派斥候前往寻找,预估大哥和郝连现在的踪迹应该在这一块,”萧良指着一幅标的密密麻麻的舆图,用笔画了一个圈。
“这里是,狼青山?”萧彻心头猛跳,瞳孔一震,瞬间眉头紧皱,冷俊的脸上染满了寒霜。
“对,就是赤水河上游那个狼青山,因为山形陡峭,又是大型狼族部落的栖息地,我们这边也无法动用大批士兵去搜山,”萧良点点头,又补充道,“但阿彻,也正因为狼青山复杂的地形和丰富的自然资源,我判定大哥多半还活着。”
“二哥,如果出动军队不可行的话,让我独自率领一千精兵前去狼青山,我定会将大哥完整整地带回来,”萧彻作下了决定,沉着声答道,语气里满是斩钉截铁。
“好,阿彻,二哥就等你的这句话了,”萧良拍了拍弟弟的肩,语气难得有些感慨,“这也是我一定要让你回来的原因,父亲重伤,军中形死不明,我目前能完全放心的,就只有你了。”
“不过,”大哥的事有了应对之法后,萧彻又想到另一个严峻的问题,他神色十分凝重,蹙着眉开口问道,“二哥,军中奸细的事解决了吗?我此次的营救计划会不会也有暴露的风险?”
“这就是我要跟你说的第二件事了,”萧良长叹了一口气,开口道,“这次营救,圣上的密令是让你趁夜前行,且只挑选萧家的亲兵,以防钉子有任何别的钻空子的机会。”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阿彻,对于此次西北军中混入探子的事,涉及到不少高层将领,圣上十分震怒,他让我们不必再考虑北戎皇室,遇到郝连常胜,可不惜一切代价,定要将其斩杀。”
斩杀!萧彻心猛地一跳,他心里有股不祥的预感,总觉得皇帝这命令是要拿他们萧家人的命去填,索性直接开口问道,“二哥,郝连常胜很大概率是北狄皇室钦定的王储,杀了他肯定会迎来北狄那边的疯狂反扑。”
“反扑又如何,这些年,我们萧家人打得这些异族爆头鼠窜,怕什么?”萧良不在意地摆摆手道,“况且,郝连常胜一死,北戎必乱,边境至少可以平稳十年,这样的好处无论付出什么代价都是值得的。”
“……”萧彻知道他二哥说的是事实,但他没有那么大的牺牲精神,一想到戎狄人那股疯劲,一旦这三王子死了,那群人肯定和他们萧家不死不休。
“二哥!”对于家里唯一一个、相比起来不是那么忠君爱国的男人,萧彻难得有耐心和盘托出自己的担忧,他压低声音道,“可若是郝连常胜真的死在我手上,他的母族那边定会不遗余力地对付我们萧家。”
“祖母和娘她们距离尚远还暂且不用忧虑,我们父兄四人可是一直待在西北,和北戎只隔了一道军防线,根本防不胜防。”
“二哥,谨慎起见,我们还是选择先活捉吧,到时候押送去京都,要杀要剐让皇帝去下令。不杀,能拿这王子换取巨大的利益,就算是杀了,北戎人也不会把这死仇全记到咱们萧家头上。”
“二哥,真不是我萧彻贪生怕死,而是此次回京,祖母便说过,不想再眼睁睁地萧家失去任何一个亲人。也只有如我说的这般,萧家方可安稳,最多不过是被皇帝训斥一顿罢了。”
萧彻这话说的确实是掏心掏肺,他难得有这般推心置腹多话的时候,本以为这总能打醒二哥的大局脑吧,却见眼前这人只是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萧彻难得绝望,难道他们萧家除了老父和大哥那两个一心忠君爱国,肝脑涂地的傻子,随着时间的推移,二哥也变蠢了。
“阿彻啊,二哥我到没想到你向来寡言,心思都藏在心底,还能有说出这么多话的时候,”萧良感慨道。
“……”萧彻真恨不得扑上去给他一拳,他真的不想承认这是他亲二哥,商量正事呢,这男人还有闲心在这拿他打趣。
“不过啊,阿彻,你担心的问题搁以前确实是问题,”萧良这才正儿八经地解释道,“如果父亲还清醒着的话,他肯定毫不犹豫地就直接干了,但我的顾虑和你是一样的,我也不想用萧家人的命白白去填这个荣耀。”
“但是……”萧良话锋一转,他笑着拍了拍弟弟的肩膀,开口道,“这不是阿彻你已经和柔嘉郡主成婚了吗?长公主那边肯定不会眼睁睁地看着你和她女儿长年异地的分居着。”
“自圣上提出要斩杀郝连开始,二哥就大胆推测,只要你此次能成功斩下郝连的头颅,达成十年边境和平后,父亲很有可能因此封侯,咱们父兄四人也大概率能回京了。你所担心的郝连母族的报复,在这么大的好处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萧彻猛地抬头,他抿了抿唇,眼前不由得浮现了那张熟悉美人脸,甚至还有那离别时温热柔软满是馨香的怀抱……
原来这桩他最初极其不满的婚姻,能为他带来这般滔天的好处吗?
回京啊,这是他们萧家所有人多少年的夙愿……
“我知道了,二哥,无论付出多大代价,我一定会同时带回大哥和郝连常胜的人头!”此刻,萧彻心中再无疑虑,唯有必胜的决心。
“阿彻,注意安全,”萧良定定地看着他,良久,才又开口道,“二哥在此,等你得胜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