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入会客厅后,鎏金浮雕门便被重新掩上。
四方水晶吊灯亮眼璀璨,柔和的琥珀色光晕笼罩着整个空间,数座雪白的大理石立柱撑起四方,坚不可摧。
江黛昂头望去。
拱形的穹顶是由珐琅与玻璃拼贴出的《宙斯之眼》油画盛景,两只巨大到充满压迫性的黑金色眼睛眼底并含慈悲与无情两种情绪,瞳孔漆黑深邃如宇宙,正静静凝望着她。
无论她从何处望向,那双眼睛都紧盯着她。
像监视。
江黛皱了皱眉,这时,她忽然听到会客厅深处响起一阵轻微咳声。
她朝着那方向走去。
脚步声在空旷密闭的大厅中回荡,只是不知为何,越靠近那里,江黛心底就越发不安。
这时,面前有一座庞大而华丽的旋转步梯遮挡住了她的视线。
正打算绕过的时候,江黛倏然脚步一滞。
瞳孔骤缩!
步梯后的黑暗里,有只体型巨大而健壮的巨兽缓缓走出、逐渐显出完整身形。
那只巨兽一身浓密厚重的毛发披在身上,毛色以灰白色为主,掺杂着深黄与黑棕,在水晶灯下格外油亮顺滑;它的身体微微紧绷,肩膀高耸,浑身的肌肉在皮毛下起伏血脉贲张,爆发力十足,粗长的尾巴高高竖立。
那是……
一只狼!
一只体型远大于普通狼类的——西部巨狼!
这种狼不同于普通狼类,站起来的最大身长可将近两米,普通的大型狗在它面前就如同成年人面前的孩童一般,只能仰望。
这会客厅里,居然藏着一只可怕的巨狼!
它缓慢地踱步,离江黛越来越近,硕大的头直径比成年人抻开的手臂还要宽。
那双暗黄色的眼眸审视地盯着江黛,满是尖牙的嘴微张着,每颗牙上都闪烁着冰冷寒光,涎水顺着下颌滴落在光滑的大理石地板上。
恐怖压迫感令人情不自禁地屏住呼吸。
锋利军刀从袖中悄然落入手心,江黛反手抓紧刀柄,掌心因用力而泛起白。
在这样近的距离下,这只巨狼仅需轻轻张大嘴,就能一口咬断她的喉咙!
她一动未动,尽量保持着平静。
好在,那只巨狼似乎没有主动攻击她的想法,低下头,拳头大的鼻子在江黛身上四处嗅闻。
江黛浑身绷紧。
“不用怕。”
修长的手落在狼头上的瞬间,沙哑男声随之响起,“没有我的命令,芬里厄不会伤人。”
江黛微怔。
巨狼身侧不知何时多了一道高大身影。
那人第一眼看去会被他较儒雅英俊的长相吸引,高挺的鼻略有些鹰钩,浓密微卷的睫毛下是冰川般蔚蓝的眼眸。
他轻轻抚摸着那只巨狼的脑袋,被他叫作“芬里厄”的巨狼一收凶恶,乖巧亲昵地蹭着他的手心,缓缓蹲坐下。
男人身高将近一米九,江黛不得不微仰着头看他,对方肩宽腰窄,身材比例很优越,穿着定制的黑色高级西装,袖口上的红宝石光一闪而过,除此之外,江黛还注意到他颈间戴着条银色项链,尾端挂坠被隐藏进了衬衫深处。
“一般人养猫养狗,西塔尔先生的宠物倒很特别。”
江黛倚在旋转楼梯旁轻笑,顺势抬手捏了捏那只巨狼温热湿润的鼻尖,“手感不错。”
因主人在旁,芬里厄不悦地缩了缩脑袋,朝江黛呲牙。
“Fox小姐,你胆子不小。”
西塔尔打量她的眼神颇为欣赏。
这么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竟主动去omega设局闹出动静,还敢孤身来见他,在常人闻风丧胆的芬里厄面前还敢主动上手,这份胆量让他都有些意外。
“不,”江黛耸耸肩,“我只是赌,西塔尔先生想让知道卡娅小姐下落的我活着。”
她无意拖沓,直接将来意挑明。
男人抚摸狼头的动作顿了顿,冰蓝眸子里的深色意味不明,“你可不仅仅是知道卡娅的消息——”
“卡娅,现在就在你手里。”
江黛眨眨眼,还来不及狡辩,男人指了指自己的眼睛,“你相信自己的眼睛,很巧,我也相信。”
“在码头带走卡娅的绑匪没有这么漂亮的脸蛋儿,但个头、身形、声音却和你一模一样。”
“……好吧。”
话都说到这里了,江黛知道再狡辩无用,只得坦然点头,“我承认,卡娅现在的确在我手里——不过这里面有很多误会,我可以解释。”
“如果有误会,为表诚意,你现在就该把卡娅带到这里。”
西塔尔神面无表情。
“我会的,但在此之前,我希望西塔尔先生先帮我个小忙,事后,我保证会把活蹦乱跳的卡娅送回来。”
江黛摊手。
“……Fox小姐,你是在威胁我?”
闻言,西塔尔眯眸,侧身看江黛。
“什么威胁,说得太难听了,只是要你帮我找个人而已,我们这算互惠互利。”
江黛一脸淡定。
在不夜城找藏起来的蛇对她和谢星绫二人来说如大海捞针一样困难,但对西塔尔·莱斯利来说不过是随口吩咐一句,举手之劳。
卡娅那小鬼头可谓主动送进手心的砝码,不用白不用嘛!
男人冰蓝色的眸里有冷如亘古不化的寒冰,他声音愈发沙哑,“还从来没人敢这样威胁过我。”
“那现在有了。”
华夏女孩扬眉,满脸无畏。
……
霎时间,大厅里安静得只能听到芬里厄粗重的呼吸。
“Fox小姐,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男人沉默着伫立,许久,忽然笑了。
江黛挑眉,“愿闻其详。”
“我的父母,从我有记忆开始就在Santa fortuna从事码头工人的工作,薪水少得可怜,工头知道他们不敢丢掉这份工作,总是找各种各样的理由克扣收入,日子很不好过,最辛苦的时候他们一天只能吃一顿饭……”
西塔尔侧过身去,眺望远处。
“但他们对我很好,变着法地为我准备节日的礼物,多吃几天沙拉,也要给我点零花钱,让我在其他孩子面前保留一点尊严。”
他为什么突然说起自己小时候的故事,江黛不得而知,但她选择继续听下去。
“那时候,真好啊,只不过……”
说到这里男人神色变得很温和,眼神略带缅怀,似乎在回忆着很久之前的点点滴滴,只是,那种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
西塔尔很快收敛起所有柔软,继续讲述,“不久之后,他们为了生计选择时常去卖血,认识了一些不好的人,被哄骗着吃了那种东西。”
江黛没有说话,她知道他说的“那种东西”到底是什么。
“他们好像变了两个人,疯了一样变卖家里的一切献给药贩,尤其是在瘾发作的时候……”
说到这里,冰蓝色眸里浮现出不加掩饰的厌恶,“他们控制不了自己,只能像两只可怜的、恶心的蛆在地上扭动,用互相厮打、对我的殴打来发泄自己的痛苦,他们哭嚎着、挣扎着、心甘情愿堕入地狱。”
“沾染了那种东西的血,怎么会有人要?所以当口袋里再找不到一个币的时候,他们盯上了我。”
“那天晚上,他们享受着丰厚的战利品,睡着了。”
“然后,燃气——嘭。”
西塔尔笑了。
“是你……”
江黛背后汗毛立竖,瞬间领悟出他的画外音。
年少的西塔尔连把他当血包的亲爹妈都敢杀,何况是用女儿威胁他做交易的陌生人!
她转头拔腿就跑。
可惜,已经来不及了。
那双冰蓝色眸中骤然闪过凛冽的杀意:“芬里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