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网吧里人头攒动，烟雾缭绕中透着一股诡异的寂静。网管刚泡好的泡面还冒着热气，却被这反常的安静惊得一愣——往常键盘鼠标敲得震天响，今天连谁不小心碰掉个瓶盖都能听得一清二楚。他捏着泡面桶往里走，脚步放得极轻，生怕惊扰了什么，直到挤到人群后才看清：所有人都像被按了暂停键，脖子伸得老长，视线齐刷刷钉在正中央的两台电脑屏幕上，连吞口水都小心翼翼的。
屏幕上跳动的比分像根绷紧的弦：30比28。姜宇寒领先微不足道的两分。他的手指在键盘上翻飞如残影，鼠标点击声又快又急，像是在用指尖敲打着倒计时的秒表。额头上的汗珠顺着眉骨往下滑，刚要滴到眼皮上，就被他用袖子胡乱一抹，留下道更深的汗渍。网吧空调的冷风呼呼吹着，却吹不散他后颈的湿痕，t恤领口早就被汗水浸得发皱。
他紧抿着嘴唇，刚才嘴角那抹“对付个女生还不手到擒来”的笑意早没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咬肌紧绷的僵硬。左眼微微眯起，右眼死死盯着屏幕里的准星，每一次瞬狙都像是赌上了全身的力气——镜头猛地甩过，枪声在耳机里炸响，屏幕一角跳出“爆头”提示时，他胸腔里的气还没喘匀，就立刻切换姿势，手指在Awp和手枪间闪电般切换。
“31比29！”人群里有人忍不住低呼，立刻被旁边的人狠狠瞪了一眼，赶紧捂住嘴。
姜宇寒的心跳比鼠标点击声还快。他知道文妍霞有多可怕，那女生的枪法简直，冷静得不像个初中生，刚才好几次他都以为能稳杀，却被对方一个诡异的走位反杀，屏幕灰暗的瞬间，他甚至能听见自己磨牙的声音。
“还有10个，只要再杀10个……”他在心里低吼，“我是荣耀王朝的队长，是二中公认的第一狙神，怎么能输给个丫头片子？”
屏幕上，文妍霞操控的角色突然从掩体后闪出，姜宇寒几乎是本能地甩狙——“砰！”
32比29。
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机箱风扇还在嗡嗡作响，衬得姜宇寒粗重的呼吸声格外清晰。他抹了把脸，掌心的汗蹭得脸颊又热又黏，盯着更新的比分界面，眼里只剩下通红的血丝和不肯认输的狠劲。
木河在旁边急得直跺脚，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猛男更是差点把嘴里的口香糖咽下去，他们太清楚姜宇寒的实力了。
可当他们看向文妍霞时，俩人都愣住了。那女生的侧脸在屏幕蓝光里显得格外柔和，鼻尖还带着点没褪去的婴儿肥，分明是张稚气未脱的脸，眼神却稳得像潭深水。刚才双杀时姜宇寒青筋暴起的模样还在眼前，她这边却忽然勾起嘴角，露出颗小小的梨涡。
“小老弟，看好了。”她头微微歪着，声音清清脆脆的，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再教你们一招。”
“啥？”猛男下意识接了句，随即捂住嘴这时候还有心思教学？
木河更是眼睛瞪得溜圆，刚要说话，就被周围倒抽冷气的声音盖了过去。
“还有招？”后排有人把刚喝进嘴里的可乐差点喷出来，“这都快杀疯了，还藏着东西？”
“能翻盘吗？这比分……”
“别是吹牛吧？姜宇寒那瞬狙可不是闹着玩的！”
议论声像潮水似的涌起来，又很快压下去——所有人的目光都黏在文妍霞的屏幕上，连呼吸都带着股紧张的颤音。
而被议论的中心，姜宇寒还戴着降噪耳机，完全没听见这边的动静。他正死死盯着屏幕里的弹道轨迹，额角的汗滴砸在键盘上，洇开一小片湿痕。“对，就是这样……再稳点，预判她的走位……”他喃喃自语，指腹在鼠标滚轮上反复摩挲，刚才狙杀掉文妍的快感还没褪去，胸腔里翻涌着非要赢回来的执拗，
话音刚落，耳机里突然炸响一声枪响。
姜宇寒眼睛一亮——是文妍霞的Awm！听着弹道像是打空了，子弹不知道打哪里去了。“机会！”他心里猛地一紧，这时候对方肯定在切手枪！他手指猛地发力，操控角色从掩体后猛地闪出，准星都已经甩到预想中文妍霞的位置——
“砰！”
又是一声枪响。
姜宇寒的屏幕瞬间暗了下去，右上角跳出“被文妍霞击杀”的提示。
他整个人僵在椅子上，“怎么可能？”他失声低吼，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的颤音，“她刚开了一枪……为什么能直接开第二枪？”
狙击枪的开镜动画他再熟悉不过——开枪后镜头会猛地回弹，从瞄准镜视角弹回正常视角，再手动开镜才能打第二枪。高手都会用切手枪的法子缩短间隔，这是从cS时代就传下来的老套路，他自己闭着眼都能操作。可刚才文妍霞根本没切枪！
旁边有人看得眼睛都直了，指着文妍霞的屏幕结结巴巴地说：“你们看……她刚才开镜打空那枪，屏幕根本没回弹！直接就变回正常视角了！”
“对啊！正常得先弹一下，再开镜的！”
“她那枪开完，瞄准镜像凭空消失似的，然后闪出去的时候，镜一打开就直接把姜宇寒秒了！”
“这他妈是什么狙？bUG吗？”
人群彻底炸了锅，惊呼声此起彼伏。而文妍霞像是没听见似的，手指在键盘上轻点，屏幕上的角色灵活地穿梭在掩体间，Awm的枪声在耳机里连成一串清脆的响，每一声都精准地敲在姜宇寒的神经上。
32比31，33比31，35比32……
比分像坐了火箭似的往上跳，文妍霞用那手诡异的枪法连杀七姜宇寒7次，一次没死。她的操作行云流水，开镜、开枪、收镜几乎是同一个动作，快得让人看不清细节，只有她击杀姜宇寒的提示在屏幕上接连炸开，晃得人眼晕。
姜宇寒的呼吸越来越粗重，额头上的汗顺着下巴滴进衣领，凉得他打了个哆嗦，心里却像有团火在烧。他疯狂地切枪、甩狙，手指快得几乎抽筋，可每次闪出掩体，迎接他的都是一颗精准无误的子弹。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的眼睛——那真的是Awm吗？为什么快得像连狙？可击杀信息明明白白写着“Awm”，刺得他眼睛生疼。
“39比32！”
有人喊出比分时，姜宇寒的鼠标“啪”地掉在桌上。他盯着屏幕里自己又一次倒下的角色，耳边全是嗡嗡的鸣响，周围的惊呼和议论都变得模糊。他看见文妍霞的角色站在他的尸体旁，像是在等他复活，那姿态从容得像在散步。
下一秒，复活倒计时结束，他刚操控角色站起来，熟悉的枪声再次响起。
屏幕彻底灰暗。40比32。
姜宇寒猛地摘下耳机，扔在桌上，发出一声闷响。他看着文妍霞那边亮着的屏幕，看着她转过来时脸上依旧浅浅的笑意，突然觉得喉咙发紧。刚才还在心里默念的“荣耀王朝队长”“二中第一狙神”，此刻都像笑话一样堵在胸口。
他输了。输得干干净净，连对方那手诡异的枪法都没看懂。一直以来引以为傲的自信，像是被那把Awm精准地打碎了，碎片混着冷汗，在他手心里黏成一片冰凉。
姜宇寒猛地从椅子上弹起来，指节捏得咯咯作响，手背青筋都绷了起来。他一言不发地朝文妍霞走去，步伐沉得像踩在每个人的心跳上。
木河和猛男对视一眼，瞬间从椅子上蹦起来，伸手就想拦——这架势，哪像是愿赌服输的样子？刚才姜宇寒那眼神凶得能吃人，别是输急了要动手吧？猛男甚至已经攥紧了拳头，心里盘算着“就算打不过，也得护着文妍霞”。
文妍霞刚摘下耳机，后脑勺就传来一阵压迫感。她回头的瞬间，正好对上姜宇寒那张布满汗渍、表情紧绷的脸，吓得睫毛颤了颤，手忙脚乱地抓住身边木河的胳膊，指节都攥白了：“你……你要干什么？”声音里带着点没藏住的怯意，哪还有刚才打游戏时的从容。
周围的人也屏住了呼吸，有人甚至悄悄摸出了手机，准备随时“取证”。
就在这时，姜宇寒却忽然松开了拳头，肩膀垮了下去，紧接着狠狠咬了咬牙，喉结上下滚了滚，吐出的话带着股说不清的憋屈：“刚才你那……，是怎么做到的？”
话音落下，整个网吧鸦雀无声。
几秒钟后，不知是谁先“嘶”了一声，人群里炸开了锅。
“我没听错吧？姜宇寒在……求教？”
“向一个女生？还是刚才被他叫‘丫头片子’的女生？”
“我的天，二中狙神这是……认栽了？”
木河和猛男的下巴都快掉地上了，手还保持着准备拉架的姿势，看看姜宇寒泛红的耳根，又看看文妍霞愣住的脸，一时间竟忘了该作何反应。文妍霞被他这突如其来的提问问得一愣，刚才被吓到的余悸还没散去，脸颊泛起淡淡的红晕，手指下意识绞着衣角，声音细若蚊蚋：“这……这叫连镜狙……”
“连镜狙？”
人群里顿时响起一片低低的哗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脸上全是茫然。玩cF的谁没听过瞬狙、甩狙、盲狙？可这“连镜狙”，听着就像武侠小说里的新招式，谁也摸不着头脑。有人忍不住掏出手机想搜，手指划了半天也没找到相关字眼，只能眼巴巴等着下文。
文妍霞深吸一口气，指尖在桌面上虚虚比画着，刚才在游戏里的从容劲儿慢慢回来了：“其实……就是开枪之后别松开左键。”她抬眼看向姜宇寒，眼神亮得像藏着光，“正常开枪后镜子会弹回来，对吧？但如果一直按着左键不松手，等子弹上膛的瞬间松开，镜子会自动打开，比切枪快多了。”
她顿了顿，想起刚才那记空枪，补充道：“刚才先朝空气开那一枪，就是为了触发这个机制——让系统默认进入‘待开镜’状态，后面再开枪时，镜子就像黏在准星上似的，根本不用等回弹。”
姜宇寒站在原地，眉头先是拧成个疙瘩，听完这话突然“啊”了一声，像是被什么东西敲通了任督二脉。他猛地抬手拍了下自己的额头，力道重得能听见闷响：“原来如此！怪不得你那枪快得没道理！”
他终于想明白了——刚才文妍霞那记空枪根本不是失误，是故意给系统“下指令”！按住左键不松，就像给狙击枪上了个隐形的开关，松开的瞬间镜子自动弹开，比切手枪再切回来的操作省去了整整两个步骤。这哪是什么bUG，分明是把游戏机制玩到了骨子里的巧劲！
“我怎么就没想到……”姜宇寒喃喃自语，眼里的戾气早没了，只剩下实打实的惊叹，甚至还有点懊恼——这么简单的原理，竟然从未往这方面琢磨过。
周围的人也炸开了锅，有人盯着自己的鼠标左键，恨不得现在就开一把试试：“靠！这操作也太骚了吧？等于把狙击枪玩成半自动了啊！”
“怪不得她开枪不回弹，原来藏着这么个门道！”
文妍霞被众人看得有点不好意思，低下头抿了抿嘴，耳尖悄悄红了。木河和猛男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同款震惊，这未来的老姐，藏得也太深了吧！
姜宇寒深吸一口气，胸腔里那股不服输的火气渐渐沉了下去，只剩下实打实的挫败。他看了眼文妍霞屏，又瞥了眼周围还没从震惊中缓过神的人群，喉结滚了滚：“行，今天我认栽。”
他抬眼扫过木河和猛男，语气里没了刚才的戾气，却带着股沉甸甸的认真：“你们战队要收人，我不拦着。”话锋一转，他攥了攥拳，眼里重新燃起点火星，“但等你们把人凑齐了，给我等着。到时候打战队赛，可就不是今天这种单挑能比的了——我一定会把场子找回来。”
说完这句，他没再停留，转身就往网吧外走。荣耀王朝的几个队员面面相觑，也赶紧跟上，路过文妍霞他们时，有人还忍不住回头多看了两眼，眼神复杂得很。
“欸欸欸！都别走啊！”猛男一看对方走了，立马来了精神，踮着脚往人群里喊，“刚才都看见了吧？我们队长这枪法，加入我们战队稳赢！有没有想报名的？快来啊！”
他搓着手，满以为刚才文妍霞那手连镜狙都把人看傻了，肯定得有不少人上赶着加入，可等了半天，人群里却静悄悄的。
有人挠了挠头，悄悄往后退了两步；有人跟身边的同伴嘀咕了几句，干脆转身跟着荣耀王朝的人往外走；剩下的也只是抱着胳膊看热闹，没一个动弹的。
“这怎么回事啊？”猛男脸上的笑僵住了，挠着后脑勺看向木河，“刚才不都看得挺带劲吗？”
木河皱着眉，看着渐渐散去的人群，眉头拧成了疙瘩：“按理说不该啊……”
文妍霞也抿着唇，指尖无意识地敲着桌面，眼里满是困惑。刚才那一战明明已经打出了气势，怎么会是这个反应？
猛男急了，一把抓住旁边一个正准备溜的男生，那男生吓得一哆嗦，猛男赶紧松开点力道，陪着笑问：“兄弟，考虑考虑？加入我们战队。”
那男生使劲摇头，甩开他的手往后躲了躲，小声道：“我才不加呢。”
“为什么啊？”猛男追问。
“你们战队就队长一个厉害，其他人……”男生瞟了眼木河和猛男，没好意思把话说透，又赶紧补充，“而且你们这是跟荣耀王朝结下梁子了啊！姜宇寒刚才都说了要打战队赛，到时候他们全队上，你们就靠一个人能行吗？”
他缩了缩脖子，声音更低了：“荣耀王朝在整个大区都是有名气的，队员配合那么好，我可不想跟着你们去挨揍，纯属找罪受。”说完，不等猛男再问，哧溜一下就钻出人群跑了。
网吧里剩下的人更少了，空调风吹过空荡荡的座位，带着点说不出的冷清。猛男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反驳，却发现喉咙里像堵了团棉花，一个字也蹦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