晶体突然破碎,翻涌的雾气弥漫开来,周念脚下的地面时而化作流沙,时而凝成镜面。
她这是被拉进了幻境里了吗?
“那么,你能让我们离开了吗?”目光盯着不远处那个模糊的身影,一个只存在于意识缝隙里的虚幻存在。
“阿明!”她的声音在空旷的梦境里荡出回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急切,“我的队友们到底在哪里?你把他们藏到什么地方了?”
周念不知道从进入幻境后到底经过了多少天了,那些队友是死是活,会不会饿死了。
阿明的身影缓缓转过身,他的轮廓始终笼罩在一层流动的光晕里,看不清表情,只有声音像浸在水里般飘忽:“别急,周念。你知道的,在我的梦里,答案从不直接摆在眼前。”
周周向前迈了一步,脚下突然裂开一道深不见底的沟壑,她踉跄着后退,心跳骤然加速。
“这是你的把戏!”她咬着牙喊道,“把他们还给我!他们不该被困在这里!”
“困?”阿明的声音里似乎藏着一丝叹息,“或许是你们带着太多没解开的结闯进来了。你想知道队友的下落,就得帮我一个忙。”
周念皱眉:“什么忙?”
“看到那些漂浮的碎片了吗?”阿明抬手,雾色中突然浮现出无数闪烁的画面,有孩童的笑声,有争吵的剪影,还有一片烧尽的废墟。
“那是我没释怀的过去。我的梦因这些碎片而混乱,你的队友……就困在最乱的那片碎片里。”
周念看着那些碎片在风中碰撞,发出刺耳的嗡鸣。
“所以我要做什么?”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帮你拼凑这些碎片?”
“不,”阿明的声音轻了下来,“是帮我放下。
你得走进这些碎片里,找到让我执念的根源。
等我真正释怀了,梦就会平静,到那时,你自然能找到他们。”
雾色越来越浓,周周感到周围的空气开始变冷。
她望着阿明模糊的身影,又想起队友们消失前惊慌的脸,终于握紧了拳头:“好,我答应你。但如果我做到了,你必须保证他们安全。”
阿明没有直接回答,只是那些漂浮的碎片突然向周周涌来,最前面的一片碎片上,清晰地映出了一个抱着玩偶哭泣的小男孩——那是年幼时的阿明。
“旅程开始了,周念。”阿明的声音渐渐远去,“记住,在梦里,你看到的不仅是我的过去,或许还有你自己没放下的东西。”
“吱呀——”
武馆的木门被推开时,周念正提着两吊刚买的猪肉站在门槛外,鼻尖先一步撞上满院的烟火气。
灶房方向传来铁锅碰撞的脆响,夹杂着男人爽朗的笑:“月月,把那坛新酿的米酒拎出来,今天得好好跟师父和大哥喝两盅!”
是二师兄李进的声音,周念低头看了眼自己沾着油星的袖口,她再次成为“月月”。
堂屋八仙桌上摆着四菜一汤,红烧鱼的香气缠着水汽往上飘。
白发老者正用布巾擦着锃亮的铁剑,见周念进来便抬眼笑:“月月回来啦?李进这小子刚还念叨你买肉怎么去了这许久。”
周念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师傅别打趣我了。”
“月月赶紧来坐下,厨房有阿进呢。”李怀媳妇忙站起来想要接周念手里的东西。
“好的嫂子,你身子重别起身,我去去就来。”
周念把猪肉往灶房递时,撞见个扎羊角辫的孩童正踮脚够橱柜上的酱菜坛。
“爹!”孩童扭头冲他咧嘴,露出两颗刚换的门牙,“大伯说要教我扎马步呢!”
“是吗,那你这次得叫大伯,还是师叔还是师父呀。”李进逗弄年画娃娃般可爱的女儿。
“哎呀,好难啊。”
是“月月”的女儿,李芙兰。
周念的手指猛地收紧。
前二十五次里,这个孩子从未出现过,后面的“剧情”更是跳过很多,五岁十岁的跳跃,有时候直接从三岁跳到十八岁。
有时是二师兄在雨夜摔断了腿,武馆散了,有时是师父积劳成疾,临终前攥着他的手叹“终究没能看到你们把馆牌挂到京都去”。
每一次崩塌都像被无形的手撕碎的画,而这次,连画里的尘埃都透着温柔。
酒过三巡,师父拍着李怀的肩:“明年开春,就把武馆交给你。阿进性子急,账本交给张月,这担子啊,早该落到你们肩上了。”
二师兄正给师父添酒,闻言笑:“师父就是偏心!当年罚我抄拳谱时怎么不说这话?”
孩童趴在他膝头,举着根鸡腿含糊道:“我以后也要学拳!要跟爹和大伯一样厉害!”
“好,大伯教你。”
…
周念望着烛火在每个人脸上投下的暖光,忽然眸光转移到墙角那面铜镜。
铜镜里映着满堂笑语,却在最边缘处晃过个模糊的影子——像个缩在门后的少年,正透过门缝往里看。
那双眼亮得惊人,带着既贪恋又痛苦的光。
“是你,阿明。”周念轻声说。
话音落地的瞬间,烛火猛地跳了跳。
师父的笑容僵在脸上,二师兄举着酒壶的手停在半空,孩童嘴里的鸡腿突然变得像石头般坚硬。
周念看着他们的轮廓开始发虚,像水墨画被洇开了墨。
“这次不一样?”有个极轻的声音在屋里回荡,分不清是从哪个方向传来的。
是那个缩在门后的少年,是这场幻梦的主人。
周念转向那面铜镜,镜子里的少年正慢慢清晰起来,眉眼间竟有几分像李怀和他媳妇的糅合。
“因为我们想让师父喝上那坛米酒,”周念的声音很稳,“想让李怀教芙兰扎马步,想见着嫂子生下孩子,教养成人传承武馆!想让这馆牌一直挂下去。”
少年的身影在镜中晃了晃,带着哭腔问:“真的……可以吗?”
“可以。”周周抬眼望向逐渐凝实的众人,李怀摸着媳妇儿的肚子,李进正挠着芙兰的痒,师父重新拿起了酒盅。
“你看,现在不就很好吗?”